许闻松的想法超脱了周如意以往的概念。
生日当天,许闻松起得很早,顺手也把睡眼惺忪的他从床上捞起来,把昨晚买回来的一大堆东西搬进厨房忙碌,哄着他当帮工。
说是帮工,但也没给他布置任务,只能算监工。
周如意抱着一大早精神抖擞的哼哼,扫过案板上的材料,问:“你要做什么?”
“蛋糕呀。”
“你……”
周如意欲言又止好半天,还是闭上了嘴。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积极置办自己的生日,而不是等着好朋友替他准备好生日惊喜。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要自己准备生日聚会请朋友来做客。
许闻松的朋友多到数不清,关系好到愿意给他筹办生日宴的人一定也有不少,比如周乐,他为人仗义,对好兄弟一向慷慨热情,如果是他一定会花钱办一个超大的派对。
他的朋友也应该清楚,许闻松是会知恩图报的人,但今天居然这么安静。
许闻松洗了洗手,穿上围裙开始打蛋。
许是他安静的时间太长,许闻松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以一种专注的神情直盯着他,像在用眼里的明镜读他的心。
良久才问:“你想出去玩吗?”
“不想。”
周如意心想许闻松也会有完全读错心的时候。
因为容易出汗,他在夏天表现出的状态一直是很抗拒出门,许闻松居然没想到这点。
他给出提示:“你为什么自己做蛋糕?”
许闻松理所当然:“因为想尝试烘焙。”
这个回答好像没什么问题。
周如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闻松又思索片刻,试着推理出他的心思:“你要给我准备惊喜?”
周如意不否认也不承认,他的确想给许闻松买个蛋糕,制造惊喜。
但以许闻松的脑子,不可能忘记自己的生日,随便猜一猜就能知道他昨天出门做了什么,这个惊喜就显得不那么惊喜了。
许闻松默认他的沉默为肯定,忍俊不禁,坦然道:“我不需要什么惊喜,你陪我过生日我就很开心,就算你不记得,只要陪着我,我就很开心。”
周如意愣了一下,红着脸低声讽刺道:“世界第一话术大王。”
许闻松毫不介意,笑容愈盛:“那你是世界第一傲娇大王。”
“你才……”
许闻松抢断他的话:“我才是傲娇。”
“……”
周如意悲哀地想,他的话术已经被许闻松看透,往后站在面前的不再是纯粹的许闻松,而是周闻松了,而他会变成没有灵魂的周如意。
最重要的是,他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许闻松预判到。
没等周如意悲哀完往后的境遇,许闻松自说自话道:“因为我总是很忙,未必能顾得上每一个朋友的生日,所以我一开始就没告诉他们我的生日日期,就算他们偶然发现,我也会在生日的时候给自己找事干,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许闻松似乎曲解了“添麻烦”的概念。
周如意将悲哀忘却,抱着探讨的心理,问:“你为什么觉得别人给你准备生日惊喜是添麻烦?”
许闻松话音轻松:“因为我见过为了给朋友筹办生日聚会,维持友谊平衡,透支生活费的人。友谊应该是不求目的的,我不希望我身边出现像这样过于注重情面的人。”
“那如果他们只是想让你笑呢?”
许闻松动作一顿,点了点头说:“的确。我以前也会为了让难过的朋友开心,干出很多蠢事……友谊的平衡,真难把控啊。”
周如意思考了一会儿,又问:“你没想过你的朋友不至于笨到不明白量力而行的意思吗?”
许闻松摇摇头:“我一直都把每一个朋友当作镜子,或是老师,从没觉得他们笨。”
说完,许闻松陷入沉思。
许闻松边思考人生边分心忙活手里的东西,周如意看在他今天是寿星的份上,大发慈悲决定帮他干点活。
周如意把猫放进客厅,洗干净手,走到身边问:“要干什么?”
“嗯?”
许闻松回过神,转脸看他,莞尔一笑:“没关系,制作流程挺简单的,你坐着就好。”
他越是这么说,周如意越是叛逆:“不。”
“那你在旁边看着?”
“不。”
许闻松拗不过他,吩咐了个最为轻松的活:“那拜托你帮我切水果吧,切成差不多二乘一乘一的体积就好,边角料我用来榨果汁。”
“……行。”
周如意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小心别划伤手。”
“嗯。”
“要不你用餐刀切吧,不容易伤到手。”
“不用。”
“小心。”
周如意试着切出完美的长方体,却连连失败,要么缺个角,要么头大尾小,要么比例对不上。
而且这个芒果似乎熟过头了,一掐就烂,堆在案板上像幼儿园小孩玩的橡皮泥,要是换种颜色,就是惨不忍睹的凶案现场。
切完两个芒果,周如意攥紧手里的刀,满脸怨气看向许闻松:“将就涂果酱得了,要什么自行车。”
许闻松看到他面前碎成果酱的芒果肉,情不自禁露出怜爱的笑容:“抱歉,不该提这么苛刻的要求。”
周如意嗤笑一声:“你自己切得出二乘一乘一的长方体吗?”
“应该可以吧。”
许闻松的“应该”等同于百分之八十的肯定。
周如意怕许闻松一出手把他衬成个傻子,咽下不满继续切。
“随便切成方块就好了。”许闻松叮咛道,“小心手。”
“嗯。”
一个八寸的蛋糕做了一整个上午。
许闻松是第一次做,照着食谱精准配比。蛋糕胚有几处不足的地方,但瑕不掩瑜,外形和口感比许多初学者要好上数倍。
味道也还行——偷吃边角料的周如意如是说。
等待原胚放凉的时间,许闻松把水果边角料分别榨成果汁,和酸奶一起搅拌装进模具放入冷冻层。
周如意帮着整理好台面,然后趴到老家沙发开始犯困。
昏昏欲睡的时候,周如意猛然记起昨天买的礼物。
因为很好奇那个手表的新功能,很想让许闻松尝试,他买了下了,但不知道该怎么送出去。
犹豫间,周如意想到卖出去的那些画,抱着不能浪费钱的心理,上楼找出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地走到许闻松身边。
许闻松像个老父亲举着哼哼转圈,转到一半看到他背着手走过来,立即停下下问:“怎么了?”
“我买了个新玩具……”
谎话刚开始编,周如意脸就红了,手指纠结地刮着盒子,像漫画里要送出表白信的人。
许闻松一眼明了,笑着问:“要我陪你一起玩吗?”
“嗯。”
周如意羞怯地点点头,跟着许闻松坐下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模样有些局促,从后拿出一个黑白色的盒子,递给许闻松。
“手表?”
“……”
周如意的心脏被风筝放飞到天上——没想到许闻松居然认识这个牌子。他要是上网随便一搜,肯定会发现这是今年的七夕情侣款。
许闻松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黑一白的两只手表,好奇地问:“要怎么玩?”
周如意的好奇心战过害羞,拿出手表开机,点了几下屏幕,把白色那只递给许闻松。他昨晚偷偷摸摸拿出来充过电,还按说明书调好了初始设置。
许闻松乖乖戴好,看着小小电子屏上的两颗空心马赛克爱心,后面紧跟着两个不断跳动的两位数字。
“这是心率和什么?”
周如意忍着脸红解释道:“这是两个人的心率。”
许闻松恍然大悟:“这是你和我的心率吗?”
“嗯……”
“那要怎么分辨……”许闻松盯着数字跳动,问句突然转变成笑声,“你的心率好高。”
周如意无视自己飙升到一百以上的心率和这句话,继续说:“每隔一段时间,上面就会出现几个字,是数据推算出来的心情。”
许闻松认真地问:“你买这个,是想在说反话的时候,让我通过这个明白你的意思吗?”
“不。”
周如意打从一开始就没这么想。但转念一想,如果推算准确,能给许闻松减少一些麻烦也不错。
许闻松继续看手表,突然兴奋地说:“有字显现出来了……激动?指的是你还是我?”
“……”
周如意心想你看心率还看不出来吗。
“好像是你的……但你的心率已经降下去了呀。”许闻松若有所思道,“还不知道它的推算准确率有多高,用来算你的心情还是太草率了。”
周如意有种小心思全被看光了的感觉,忽然有点后悔一时冲动买这个东西,戴上之后像在裸奔。
许闻松却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不我们开诚布公地做几个实验吧?”
周如意没明白:“什么?”
“这样。”许闻松说着,牵起他的右手,攥在手心里轻轻揉捏,摩挲每一根手指,“稍微等一会。”
周如意反应过来,绷紧手臂,脸上绽放出一朵艳红的花,心情一览无余,根本不需要看手表推算。
一分钟后,许闻松的表盘上除了一个三位数的数字外,多了两个字:害羞。
“哈哈。”
“笑什么笑。”
周如意气急败坏地瞪许闻松一眼,低头看到自己手表上的数字,同样是三位数,心情却不是害羞,是开心。
许闻松在开心。
周如意看着许闻松的笑脸,想到今天是他的生日,让他开心就是自己的使命,就算是害羞到心脏爆炸,也算完成了使命。
“要继续做实验吗?”
许闻松拉着他的手,期待地问。
一年里许闻松能这么胆大妄为的日子也就只有今天,能陪着过生日的人只有周如意。作为“特殊之人”,他的心悄然软成了一滩水,点了点头。
许闻松瞧他乖巧点头的模样,眼眸闪出光芒,压了过来,两只手撑在他两腿外,停在咫尺之内,深切凝视他,像只想讨主人欢心的大狗。
周如意红着脸仰望他,抬起手帮他把眼镜取下,闭上眼睛享受这个温情的吻。
许闻松轻柔的唇从额头流连至嘴角,每个印记都仿佛铁烙般灼热。他没有继续深入,只是微风拂面似的吻过脸颊每一处,最后在唇上落下庄重一吻。
周如意睁开眼,没感受到先前接吻暴风骤雨般的刺激感,觉得有软和的绒被裹着心脏,把他的所有尖刺和不安都捂软捂热了。
他们细细喘息,痴痴地凝望彼此。
无人在意两块紧贴的屏幕上,心率在三位数上疯狂跳动,两颗爱心下同时跳出两个字——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