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则洲父子到家时,客厅里灯火通明。茹婳正端坐在沙发上,优雅地喝着咖啡。
“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还喝美式,对身体多不好?”汪渊惊讶,上前想去拿她手里的杯子。
茹婳转了下手肘躲开他,冷笑:“我丈夫和儿子瞒着我不知道怎样在违法乱纪的边缘试探,让我心惊胆颤,不比小小一杯咖啡伤身体多了?”
“您怎么又学姐姐说话?要是她知道您又熬夜又喝咖啡,见面后肯定要说您。”
“不,康康会说你们没有照顾好我。”茹教授表示没有在怕的,继续轻啜咖啡。
汪渊无奈地看向父亲。
汪则洲倒不着急,挨着妻子坐下,摸了摸边几上的咖啡壶。
“你也想来一杯?”茹婳揶揄道。
“不不,我得养好精气神,给我闺女筹办毕业典礼和生日宴呢。”汪则洲忙摆手拒绝。
“康康的生日宴?”茹婳放下杯子,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你们最近在忙的,就是这件事?是不是,是不是...”
“是,你这次的直觉很准。母女连心,我和渊儿不够细心,让你暗地里忧心了。”汪则洲自责地握紧她的手。
“说什么呢?你们也是为我好,怕我思虑过重。”茹婳轻柔地笑着倚在丈夫肩上。
“所以,妈,您猜到了姐姐的身份?只是怕我们担心,没有提出来?”汪渊眼中似有水光盈动。
“这种事情,哪能乱猜。”茹婳继续笑着,声音却哽咽起来:“之前那次输血事故,医生说是血液受了污染。你们那么重视,怎么可能让我用不合格的血液?后来不再提这件事,也没告诉我血液的主人是谁,又神秘忙碌的,我就忍不住抱了希望...”
她的视线落在汪渊手里的信封上,眼眶渐渐泛了红。
汪渊打开信封,将里面的纸张递到她面前。
薄薄的一份医学鉴定结果,茹婳却觉得重若千金。她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抚过最后的支持结论,泪眼模糊地低泣出声,很快便转作高声痛哭,二十余年来的思念、愧疚与担忧如暴雨洪波,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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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先生,这里很安全,山不高,现在也不是雨季,不会有暴雨山洪。我也不是一个人,你不用担心我会有危险。”
站在碧树掩日,空气清凉的山崖边,康涟洏也压不住心底的烦躁,一边拿手扇风,一边扯下面罩透气。
她现在就想保命保学业,连赚钱也不敢贪恋了,谈恋爱什么的对她而言更是奢求,怎么还一直撞上烂桃花呢?
这次这朵更离谱,还是进口的。
“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救我狗命的仙女。所以我要一直陪着你,以身相许。芭比。”年轻帅气的金发男人垂首看着她,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深情浓稠,几乎要把人黏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上门女婿,嫁到你们国家来。我会带丰满的嫁妆,你不用出一毛钱彩礼。”
你人还怪好咧。
康涟洏握了握拳,有点想把他打哭。
这要是哭起来,眼睛里多少能掉出些宝石碎粒吧?
“罗德先-”
“叫我胡克斯。”
“什么胡克斯,你该叫‘胡闹’才对。”
那边催着过去,康涟洏开始发急:“我都跟你说几次了,救你的人不止我一个,我也没发挥主要作用。而且你答应替我这次特别调研保密,已经算谢过我了。所以你不用再做什么,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意思是,我要去做对自己最重要的事?”胡克斯才学了不到两个月的中文,对最后一句有独到的理解。
“对。比如说练中文,扶老奶奶过马路。”
“可是这里是长寿村,爷爷奶奶们身体比我还硬骨头。练中文,你是最好的老师。你到处都要防晒、打伞,靠近最凉快。关键是,追求你、保护你就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像那首叫“霸王别提”的歌里唱的:我心中,你最-”
“您快闭麦吧!等下霸王的棺材板子要按不住了。”康涟洏拉起面罩,放弃与外国友人的无效沟通。
她十分怀疑,这位少爷在震区被砸坏了脑子。
“没关系,我帮你按。别说什么棺材板子,你就是想把其他追求者都按到坟墓里埋了,我也毫不章鱼地帮你。”
康涟洏爬上梯子准备量古建,胡克斯赶紧帮她按住梯子,扬起的笑脸,比黄金还灿烂。
又细心又烦人,这地主家的傻儿子,到底算不算有眼力价儿?
康涟洏垂眸看着他,“你想杀人?犯法的。”
这话不是逗他,也没想找茬。
第一次在这个村里见到胡克斯,是在她的民宿前台。前一秒他看见她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活像一只憨傻大金毛。后一秒见有客人找茬,立马秒变又凶又贵的蓝湾牧羊犬,黑着脸召来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保镖,直接连人带行李地丢了出去。要不是她后来担心吓到别的客人以及暴露自己而发了脾气,他那一群保镖就成了自己店里的保安。
那时她只祈祷,这位罗德先生不是来自于姚黄和金焕焕口中的那个金融寡头、财阀世家。
“别担心,我会做得神鬼不睡觉,不会连累你的。哦,我自己也没事,你也不要担心我。”
“......”
“我不担心你,请你回去睡觉好吗?”
胡克斯回得毫不犹豫,笑容依旧灿烂。康涟洏的心绪却愈加沉重。
把杀人说得比杀鱼还轻松,这人不是黑的就是灰的,反正是不能沾的。
“我不困。一看见你,我就像打了鸡血。哎芭比,你说为什么不是打了鸭血呢?”
胡克斯呲着一口大白牙,自问自答:“因为鸭血要做粉丝汤,我超爱。”
康涟洏咬牙,想杀他取血,做粉丝汤。
“别多想小广,小胡最喜欢的是你。”
旁边一起干活的大叔不由打趣。
“是的洪叔,你眼光真好。”胡克斯笑嘻嘻地冲他竖起大拇指。
“就是这中文还得多练练。跟凯丰比,明显落后呀。”洪叔笑道。
萧凯丰是村里的青年企业家,为人周到,有财有貌,对康涟洏也毫不掩饰好感。
“谢谢洪叔提醒。”胡克斯吐字依然蹩脚,但笑容一收,蓝眸里的水光便凝成冰剑。“你们有句古话,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动口能力比不上萧老板,但动手能力应该比他厉害。”
洪叔头皮一紧,讪讪地别开眼:“哟,老李叫我呢,我过去看看。”
说话间已经跑出老远,站定后还是一脸惊恐。--现在的年轻人,谈起感情来都要人命的吗?!
“洪叔,铅锤。”
康涟洏测完斜角,垂手下去要换工具。手上的本子先被人接过去,换上铅锤,随即被男人的大掌一起握住。
“洪叔呢?”康涟洏甩开胡克斯的手,拧眉。
她爬得高,又专心工作,并没有听清两人的对话。
“我让他忙别的去了。你不是在躲他吗?”
“我躲他干什么?他对我又没有威胁。”
“所以谁威胁你了?你在躲谁?”
康涟洏憬然垂眸,对上胡克斯锐利的眼神。
“我躲的人多了。俗话说,打不起躲得起。我武力值不行,除了小猫小狗,哪个都得躲。包括你。”
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不小心”没拿住铅锤,掉下去给他砸傻。
“工具拿好,砸到人就不好了。”下一秒就听见胡克斯的提醒,眼神越发有深意。
“砸到坏人,就是好事。”康涟洏意有所指地抬抬下巴。
“幸好我是好人。”胡克斯眼波流转,如惑乱人间的海妖:“对吧芭比?”
康涟洏嗤了声,转身继续干活。
谁家好人长了双堪比X射线的眼呀?
“你放心芭比,只要你不想见,我不会让那些人来打扰你的。”胡克斯还在喋喋不休。
康涟洏动作顿了顿,眉心拢起。--比起怕那谁找来,她现在更想把这谁弄走。他太高调了,身世八成也不普通,极有可能暴露自己。
只是,怎样才能弄清他的身份呢?可别弄走了后又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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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家族的小儿子?胡克斯吗?”
宋氏顶楼总裁室,宋凛川听了华特助的报告,自落地窗前转过身,美艳的脸庞披红挂绿,那叫一个姹紫嫣红。
“没错。他一个月前入境,计划开展大型健康产业调研。”
“他哪次来华不是搞调研?”宋凛川轻嗤:“这次倒是意外,没让外交那边派人陪同。拖着副残躯,来搞健康产业?”
“这次不一样,他主要是来找人的。”华特助说着就深鞠一躬,“对不起宋总,我早该在看到救灾现场视频时,就格外关注罗德先生的。”
“那你应该感谢欧钺来这一趟,不然还想不起来呢。”宋凛川活动着手腕,“我更应该感谢他。”
对,感谢欧队长这个明面上的情敌暴露了罗德先生那个潜在的情敌。
华特助心道。
“罗德先生目前不在京城,具体方位暂时不确定。他改变行程的原因,是要找的人不在这里。”他继续汇报,表情略有忐忑。
“你直接说,他在找多金,难道我会毒哑你吗?”宋凛川目光森冷,仿佛淬了毒。
那倒不会,只会直接毒死。
“余队长已经安排人密切追踪,会尽快确认他的所在。”
“他在国内力量有限,注意力多放在他家族那边。”
“明白。我会适时提醒掌权人,过多人员来华,于全球经济政治形势无益。”
“说什么呢?开放多久了,怎么还想着闭关锁国?”宋凛川不赞同地摇头:“如今倡导合作与共享,不能拒客人于国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