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康涟洏到了阮市东北方向的巴市,参与震后文物抢救工作。虽然与原定的资城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换,但也无所谓,她服从安排。
只是这样一来,与叶钦泽就隔得远了。
休息的间隙,康涟洏查看了下文物局官网,有关茹教授的活动行程还停留在计划阶段。
想到前几天汪氏的物资运来时,工作人员说的她住院的消息,心下不由再次担忧起来。
她借了比较熟的当地同伴的手机,拨出了记在心里的号码。
倒是通了,不过响了好几声也没人接。
康涟洏明白,像汪部长茹教授这样层次的人物,手机都有特殊设置。现在她能打通茹教授的电话,已经很难得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登个微信,那边将电话接了起来,又惊又喜:“是康康吧?你现在在哪里?身体怎么样?阿姨可担心坏了!”
“茹教-阿姨,是我。我现在在巴市,来协助震后文物安置。身体挺好的,也没有受伤...您怎么知道是我?”康涟洏有些眼热。
“咱们娘俩心有灵犀啊。我一看是蜀地的号码,直觉就是你。听到你的声音,阿姨就放心了。”
茹婳的声音很激动,却掩不住虚弱。因为说话快又高声,还忍不住咳起来。
那端立刻有人提醒她不要激动,康涟洏听出了汪渊的声音,还有仪器声。
“您有话慢慢说,不着急。”康涟洏也赶紧安抚她:“之前我听说了您住院的事,很担心。您现在还没出院,是不是有点严重?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老毛病了,没啥大碍。首都的空气不好,这不得进来吸吸氧嘛。”
茹婳笑着打趣。就像康康不告诉她受伤的事一样,她也不想让康康担心。
“那您什么时候出院?”小姑娘不信,软软的嗓音里满是紧张。
茹婳的心愈发柔软:“就这几天了。要是你明天能回来,我今晚就出院。”
“...那可能不行。我还得待一阵子。”
康涟洏皱眉,语气纠结。
“我理解。你是担心那个瘪三纠缠不休。别害怕,你想做什么,跟阿姨说,阿姨帮你。”
瘪,瘪三?
这是阳春白雪的茹教授能骂出来的字眼吗?
康涟洏憋着笑,也忍不住咳了两声:“阿姨,我不是害怕宋总,只是暂时不想跟他打照面。北京城就那么大,我想安心过个年。”
“而且你那边才开始新工作,十天半月估计也结束不了。”茹婳替她补充。
“对。这样我既能为救灾工作尽点薄力,又能丰富我的实践经历,专业实习都不用愁了。”康涟洏欢喜道,心下感激茹教授的婉转体贴。“您放心,只要我回到京城,第一时间就去看您。”
“行,这阵子吃饭我都不用费神想吃什么主食了,光吃你给我画的饼就能撑到回来。”茹婳揶揄道。
康涟洏嘿嘿地笑。
“对了,阿姨还有件事想问你。”
“您说。”
“算了,也不急,等你回来见面再聊吧。医生来检查了,咱们再联系。”
嘟嘟...
茹教授这场病蹊跷,从茹优雅变成茹惊风了。
回头还是要找机会问问小老板,怕不是茹教授不想让她挂心,避重就轻呢。
-
“程姨,我妈已经没有大碍了。如果您不三天两头来探病,她大概早就出院了。”
首都军总医院的特护病房内,汪渊眉心拢起,脸上的笑渗出冷意。
“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真是越过越回去!”
茹婳低斥儿子,握了下好姐妹的手。“春烟,别管他,翅膀硬了,就知道气人。”
“哪有,小渊脾气可比他钺哥温和多了。我家阿钺才是雪地里的石头,又冷又硬,情商堪忧。唉,我都担心他以后娶不着媳妇儿。”
眉目婉丽如江南烟水的妇人柔和地笑,双眸却熠熠闪光。“如今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可真是祖上冒青烟了。我这心痒的,要不是他爸拦着,非得飞过去瞧瞧不可。”
“您是打算当面把五百万支票摔到人家女孩子脸上吗?”汪渊继续抱臂讽笑。
“怎么会?”程春烟不赞同地啧一声:“听说我儿媳妇家境不是很富裕,平时总是忙着挣钱,吃了很多苦,心疼死我了。我得去给她送点零花钱。”
“......”
程女士也就是样貌符合江南美人,一开口比东北阿姨还直白。
“您都查得这么细了,能不知道她银行卡账号?直接打钱过去,备注赠予,才是对她最好的。”汪渊冷沉着双眸,脸上连假笑也没有了。
“渊儿!就算再熟,也是长辈。怎么对你程姨多次顶撞?!”
茹婳似乎见不得儿子如此不懂规矩,平和的表情起伏明显,厉声斥责之后,就咳嗽起来,神色痛苦。
汪渊马上慌了:“我错了,妈您别激动。”
赶紧按下呼叫铃。
“哎哟小婳,你别吓我。你不想跟我说那姑娘的事,我不问了还不行吗?”程春烟脸都吓白了。
她跟茹婳几十年的姐妹情了,说话也不藏着掖着,知道那姓康的姑娘跟小婳相熟,就想多打听打听,不料竟然因此刺激到了好姐妹。
医生赶来检查后,擦着额际的汗珠缓了口气:“幸好血压稳住了,再高一点,恐怕又有昏厥的危险。”
程春烟在门外听着,愧意更浓。此时手机振动,她举起一看,愧意顿时转成惧意,犹豫地接通电话:“老公...”
两分钟后,她嘟着脸回到病房,委屈巴巴的:“小婳,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等你出院了,我再去你家看你。不,等你想我了,你打电话,我就过去。”
茹婳面色微白地躺着,虚弱地喘气:“那我就不送你了。”
待委屈美妇走远,茹婳马上坐起身,横了眼儿子:“就会告状,害你程姨被教育。”
目光精敏有神,病态全无。
“这回不是我,是您亲爱的丈夫。”汪渊笑叹:“程伯父太不容易了,日以继夜地练兵,还得挤出时间管教夫人。到现在还能维持住翩翩风度,非常值得汪部长学习。”
“臭小子,谁教你嬉皮笑脸地在背后编排长辈的?既然这么敬佩你程伯父,那我明儿就送你到他那里回炉重造?”
汪则洲从隔壁房间转过来,抬臂要敲儿子脑袋。
汪渊反应极快地避开,同时收起笑意。“这些老男人,一个比一个想得美。小姐姐花样年华,可不是来配老牛的。”
“说明我们康康优秀出众,魅力四射。”茹婳倒不像儿子那么愤懑:“你看不过去,可以把你的小伙伴介绍给她呀。反正我都会平等地反对。”
父子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汪则洲走到床边,温柔地抚着妻子,“当然。以后康康的事情,你要多费心。所以必须更加注意身体,把心思放轻。”
这话一出,茹婳就白了他一眼。
不过对自己病情的疑问也卡在了嗓子里。
“那你歇一会儿,我们去跟医生聊聊你出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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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去了茹婳主治医生的办公室,等在里面的还有康涟洏的主治医生和医学鉴定科主任。
茹婳的主治医生迎上去,同时递过手中的一沓报告。“经二次审慎筛查,四个人与夫人的不良用血反应不存在因果关系。”
“那小姐姐呢?”汪渊语带急切地问。
母亲被送来急诊时,一共用了五个人的血。既然另外四人的血液情况正常,那问题就出在小姐姐这里了。
“康小姐与夫人的血型一致,这方面不存在相斥情形。至于血液质量这一块,我们肯定也是有保障的。”
“那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吧陈主任?人体血液的复杂程度,可是不亚于心脑的。咱们医院对送来的血液严格把关,当时必定没有问题。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质量有没有发生变化呢?汪夫人到急诊时情况紧急,交叉实验做得是否充分,血液比例是否恰当?这些因素多少有不确定性吧?”医学鉴定科主任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提出质疑。
“老马你是不是糊涂了?这种基本操作我能有失误吗?而且事关汪部长家属健康,我肯定会慎之又慎。怎么可能--”
对上汪则洲深沉的目光,陈主任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老马的言外之意。“出错不会,但难免考虑不周。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可能就会导致意想不到的结果。”
“所以,两位专家有什么好建议?既能缓解我太太的心病,又可以尽快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汪则洲诚恳地问。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只是站在医生的立场,向病人及家属提供最有益的帮助。”
马主任浅笑着看向陈主任:“老陈,要不你来说说看?”
“哎呀,我惭愧,心思粗陋。刚才听马主任一番话,觉得自己进步的空间还很大。还是请您继续指教吧。”陈主任连连摆手,满脸谦虚。
汪则洲看着马主任,眼神炯炯:“我也想听听你的高见。”
“那我就直说了。办法其实很简单,等夫人身体完全康复了,康小姐也回来了,再给两位做一次配血试验,排除相关怀疑。”
“也不用担心康小姐会多想。她在外奔波了这么一段时间,回来后理应好好检查一番。”孟医生微笑道。
“好,就这么办!”汪渊抢在父亲前面拍板,一双眼睛亮得如同最璀璨的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