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抓阄吧,这样公平。”康涟洏认真地说道。
楚夜阑定定地注视着她,挥了下手。“好了不逗你了,问你个正事。”
“什么事?”
“你懂历史。古时如果一名未婚男子救了一名未婚女子,那名女子应该怎么致谢?”
“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定喂你吃草。”
“......”
“这倒是我未曾预想的答案。”楚夜阑无奈地摇头淡笑。
“你这也不是历史。”康涟洏正视他:“楚医生,想要我报答你,除了看你想要什么,还得看我有什么。”
“行了行了,这回真不逗你了。我确实需要你帮个小忙。”
楚夜阑正色道:“其实这次来临水,我是受老师之托,寻找他二十年前的一个病人。”
“心脏病人吗?具体什么情况?”
“当年还是个小女婴,刚出生。她的情况很特别。说严重,如果用心治疗,有痊愈的可能。说不严重,是先天的,一旦耽搁,痊愈的机会就会越来越渺茫。那时的技术有限,我老师也自认经验不足,谨慎思考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做方案,那孩子却发生了变故。后来我老师虽然移居国外,但始终惦记着她...”
怎么跟她说这么多?
康涟洏轻咳一声,“楚医生,你好像在泄露病人的**。”
楚夜阑不置可否地笑:“我还没说完呢。你的情况跟她相似,很符合我的研究方向。就算没找到那个孩子,我也不算白来。”
这是要拿她当小白鼠啊。
康涟洏暗忖。
“那如果找到她了呢?”
“那我就把你的情况告诉她,这样你们就扯平了。”
“楚医生医德高尚,而且很有幽默感,又自信。”康涟洏睨着他,竖起大拇指。“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选你做主治医生呢?”
“综合你的情况来看,我是你最好的选择。当然,你把我当成朋友,主动帮我这个忙,我会不胜荣幸。”
楚夜阑脸上的笑意从容轻淡,但因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只有他自己知道。
康涟洏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瞄他。
表面斯文有礼,本质上跟宋奸商一样**自我。交这样的朋友,多少有点费命。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照你的说法,时间久远,这里条件又不好,那个孩子说不定今年芳龄十八了。”
楚夜阑愣了下,失笑:“你总是能把沉重的话题说得轻松些吗?”
“生活苦,不得自己加糖吗?一倍不够,那就加两倍。哎,两...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两亿?”见小姑娘一脸困扰,楚夜阑忍不住又逗她。
“不是,你别打岔。”
康涟洏转着眼珠儿努力回想,忽地抓过手机一阵翻找,然后无力地垂下脑袋,往后一倒。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夜阑吓了一跳,上前要给她检查。
“我睡了两个晚上,对吧?”康涟洏转过脸,恹恹地看他。
“没错。”楚夜阑点头,视线落到她亮着的手机界面,立刻明白了。“你的车票是昨天下午的?过期了。”
“嗯。”
康涟洏低落地应了声,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离当场去世就差一个憋气。
“多少钱?”楚夜阑忍着笑去拉被子。
“五百零一块五毛。”女孩子闷闷地答。
“是不便宜。”楚夜阑面露自责之色:“那天情况混乱,你又昏迷着,我跟宋总就做主,给你的药里加了点安眠成分。一来方便给你缝针,二来顺便替你做个心脏检查。”
“这么大的事,你们凭什么擅作主张?!”康涟洏扒下被子,对他怒目而视。
她那是昏迷吗?明明是被宋奸商掐晕的!
“是有点草率,应该让你自己选择的。也许你更喜欢拘留所的硬板床。”楚夜阑郑重地点头。
“那都什么年代的事了?拘留所现在条件可好了,早换成弹簧钢丝床了...”猫儿眼开始犯虚。
楚夜阑笑笑,举近手机。“加个微信,车票我给你报销了。”
“不用。”康涟洏立刻拒绝,“你扫我收款码就行。”
利索地调出自己的微信收款码,递到楚夜阑面前。“你给我二百五就行,另外一半我回头找宋总要。你俩都是二百五。”
楚医生:有被内涵到。
配合地扫了码,温声道:“好了,这下开心了吧?”
“开心--个鬼!”
康涟洏眼尖地瞥见门缝里的人影,脸上的喜色瞬间转作哀戚,呜咽着盖回被子。“楚医生你别吓我,我真的要毁容了吗?还要赔偿?还有可能会坐牢?凭什么呀?明明我们家才是受害方。我只是心疼我妈,想替她出气而已。姓颜的差点害死我妈,难道一点责任都不用负吗?!”
什么情况?
楚夜阑微愕,又躬身去拉小姑娘的被子。“我没这么说--”
手心被狠狠一掐,霎时领会了什么。转头再看向康品禄,眼神已然一片清明。“康先,康伯父,你来看涟涟?正好劝劝她,她现在很难过。”
康品禄无措地走到床边,试着去扯被子。
楚夜阑注意到他手里的兜,问道:“康伯父给涟涟做了好吃的还是好玩的?涟涟一定喜欢。”
康涟洏拉下被子慢慢坐起身,抽泣着喊人:“爸爸,你给我带了什么?”
视线落在兜里的匣子上,心下一震。
那只要给“达达”的盒子,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跟她有关吗?父亲终于打算揭开某些真相了吗?
楚夜阑也看向匣子,眸中闪过深意。
前天跟康父在他的工作间下棋时,这匣子被他与珍藏的象棋一起锁在柜子里。当时康父取棋盒时不小心把匣子碰落,自己想帮忙捡,却被他急切拒绝,仿佛匣子里藏着无价之宝。
看来,里面是有些东西的。
“没有没有。我在来医院的路上顺手买了几样木工工具。”康品禄赶紧把兜口系紧,塞到床下面。
康涟洏眼里的光黯淡下去,眨出两行清泪。
“宝宝,怎么样啊?伤口还疼吗?”
康品禄凑近看她的脸,满眼心疼。
“不疼。为了妈,这点小伤算什么。”康涟洏泪光闪闪,热切地看着父亲:“只要妈能好好的,我们一家人真诚相待,不欺不瞒,我就觉得值得。”
康品禄摸着女儿脑袋的手一顿,脸上泛起虚空的笑。
“爸爸,你说经过这件事,妈能明白我对她的感情,放下对我的偏见吗?她会对我坦诚她的苦衷吗?”
康品禄笑得勉强。
“哪有偏见?以前她只是有点钻牛角尖,以后就想开了。”
“是吗?”康涟洏撇着嘴笑了下,看向楚夜阑。“楚医生,你觉得呢?”
楚夜阑正盯着她,触及她眼底隐隐的求助意味,心下也不自觉隐隐作痛。
他缓缓眨了两下眼,平静道:“康伯母的精神状况目前尚可,但不宜心理负担过重。有事就要及时说出来。涟涟的情况也类似。如果你们母女先前有心结,又不好直接沟通,康伯父就是最合适的中间人。”
康品禄木木地听完,摆摆手。
“楚医生哪里的话。亲娘俩能有什么不好说的?只是现在时机不对。等过年吧,到时候心念情况稳定了,涟涟这边的事情也解决了,她俩想怎么叙都行。”
康涟洏轻轻嗤笑一声,抹了把眼泪。“那我太期待了。”
康品禄神色复杂地再次抬手,却被女儿俏皮地偏开脑袋躲过抚触。“爸爸,楚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你去帮我办手续吧。”
“好好。那晚上爸爸给你炖鸽子汤补补。”
康品禄如临大赦,五官明显一松。
楚夜阑让护士领他出去,又看了被他重新抱在怀里的匣子一眼,转脸看向沮丧着小脸的女孩儿。
“我只是在演戏,又不是真难受,不用可怜我。”康涟洏吸着鼻子瞪他,眼里的水光不绝。
楚夜阑微微蹙眉,“康涟涟,忘了告诉你,我除了主修医学,还辅修了心理学。”
康涟洏怔了怔,环顾四周。“这房间隔音吗?”
楚夜阑顺手关上主门,又示意助理从会客室的小门离开。
“怎么?要跟我分享绝世秘密?”
下一秒耳边就响起炸雷般的哭声。
“楚夜阑,我答应帮你找那个孩子。。。呜呜。。。如果找不到,我也可以接受你的治疗。。。但我要收费,因为。。。呜呜。。。因为这是第二个忙。”
康涟洏边嚎边喘,还不忘伸出两根手指冲他比耶。
楚夜阑哭笑不得:“可是加上刚才的事,我也帮了你两个忙。”
“那我给你打八八折。。。呜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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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康涟洏就带着楚夜阑去往点金郢。
乡镇小巴空间狭窄,设施陈旧,还散发着浓重的机油味,很是呛人。
康涟洏第N次跟司机商量开慢点后回到座位,劝说用手帕捂着口鼻,脸色苍白的男人:“要不你吐出来吧,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楚夜阑松开手帕,伸手要薄荷糖。
“没了。”康涟洏冲他摇摇空瓶子,“你得给我报销。”
“好。”楚夜阑笑了下,因为严重晕车,显得格外温柔。
有点不对劲,略显不见外。
康涟洏蹙了蹙眉,建议道:“你用力捏压虎口,应该可以缓解一点。”
“我没力气,你给我按。”楚夜阑立刻把手递过来。
这是真不见外吖!
康涟洏正要喊他恨不得远远地坐到驾驶座上的助理,一只粗壮的手臂伴着粗犷的嗓音从两人座椅中间的缝隙伸到前面。“我来!我力气大!康小姐,请您让一让。”
康涟洏瞥了眼棕熊般高大魁梧的男人,憋着笑退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