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节立马跳下树去,走到那个门前。他从门缝往里看,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件家具,只有一个用猩红的血液画成的囚禁阵法,四周的墙壁上还刻下了十分恶毒的咒法——身中此咒之人的魂魄将处于刀山火海的痛苦之中直至下咒之人的怒火解除。
沈时节想到帐中香中的那名女子,又联想到临出门前大娘告诉他的那个故事,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屋内,庄夫人坐在梳妆镜前,原先替她梳妆的侍女被她斥责出去了,屋内就只剩下她一人,这时候,一柄闪着寒光的刀锋轻轻地抵在她的脖颈上,往前一分便可以见血,她从镜中看到此景,浑身抖成了筛子。
正要喊叫,只见后面的人将刀锋往前靠了些许,他威胁道:“你敢出声,那便是你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敢保证。”
那女子便不再说话,只是浑身颤栗。
“我问你,东边屋子里的法阵是谁画的!”
“是......是我找人画的。”
“囚禁的是谁?”
“帐中香,郁雾。”
果然,沈时节想。
“为何要囚禁她。”
“是那贱人先勾引我丈夫的,”想到这个,她眼里又有了恶毒的神情,“就是她个贱人,别的手段没有,只会勾引别人家的丈夫,还大了肚子,我气不过,找了人羞辱了她一番,可谁想到,我丈夫他居然向着她说话,我只好......我只好找人做法,灭了那个狐狸精。”
“我最后问你一遍,是谁,教你的阵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那天就出现在我常去的寺庙里,她问我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不顺心的事情,我也是鬼迷心窍,才让她试一试的,我真的只是鬼迷心窍罢了!”
沈时节没管她的求饶,抬手一劈将她劈晕了过去,接着略施小计叫她忘了此番动作。
沈时节动身前往庄夫人所说的那座寺庙,可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所谓的寺庙早已经破败不堪,根本不可能像庄夫人所说的那样香火鼎盛。他有些疑心,转身向庄府赶去。
*
帐中香内,郁雾百无聊赖,被囚禁在这里十几年,暗无天日的压抑渐渐将她的棱角磨平,她每日端坐在梳妆台前一遍又一遍的描眉上妆,案头上的饰品被擦拭得发亮,好像它的主人还能够凭借着它重焕光彩。
“你不想报仇吗?”一个白衣女子兀然出现在她身后。
郁雾梳头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理会她。
那人也并不着急,只是一手摇着柄苏绣扇子,一手撑在栏杆上,翘着腿悠哉游哉地看着郁雾。
“你就不好奇,你当年力保下来的姑娘现在过得怎样?”
空气霎时间变得十分安静,郁雾停下了梳妆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着她:“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能告诉你她如今的现状。”
“代价是什么。”
“暂时没有,看我心情。”她说道。
......
“哗——”梳妆台上的一切东西被掀翻在地上,郁雾的胸脯起伏着,双眼通红,她的手颤抖着握紧,任尖锐的指甲陷进肉里也不曾有反应。
“我要杀了她!”
“好,”那名白衣女子笑了下,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我可以送你出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那之后,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归我。”
“可以。”
当沈时节靠近庄府的时候,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直入他的鼻腔,他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却见到犹如地狱般的场景:血流成河,到处尸身一片,所有死去的人面孔都停留在最为惊恐的一面。
越往里走,沈时节的心逐渐沉到谷底——偌大的庄府竟无一人生还!
庄夫人的房间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面朝着一颗树下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磕得头破血流浑身发抖却也不见停下,似乎是有什么令她害怕的东西在逼着她。
“郁雾,停下!”沈时节喊道。
树下的女人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饱含热泪的望向沈时节,希望他能救她一命,她张开嘴求救,却发现自己的舌头从嘴里滑落,满口鲜血喷涌而出,却又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叫她没有死去。
“不可能停下,绝无可能!”最后的字好像是咬紧了牙关,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饱含愤怒。
她就这样一边折磨庄夫人一边又吊着她的性命,反反复复最是折磨人心。
沈时节凭空抽出引魂灯将其变作一柄长剑,提剑便要刺去,谁料在半路上被一柄扇子挡了下来,两相碰撞,苏绣扇立马化作了尘灰。
“别打扰人家复仇啊,怎么这么无趣?”白衣女子突然出现,手里再度变出一柄苏绣扇。
“又是你。”沈时节说道。
而另一旁,庄夫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双手抱头不断嘶声吼叫。
“别急啊,或许听完一段故事,你会有所改观呢?”
话音刚落,一座巨大的镜宫突然出现,伴随着的是一片迷雾,缭绕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边。
“你可知道,郁雾虽然是帐中香的人,但她却只是卖艺为生。”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沈时节的耳边,他在寻找出路,一时半会儿没有进展。
“不过这世间男人也的确是恶心,欲念多得不能再多,也难怪帐中香能够彻夜灯火通明。”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又重新开口,“郁雾是清倌花魁,见过些许世面,她本可以就这么靠自己的才艺和美貌享乐这么一生,却不曾想过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同情心过于泛滥,捡回来一个和她童年差不多遭遇的女孩,妄想让她能够过上与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可惜了,就是你想救下的那个庄夫人,她以为那个女孩是郁雾和庄老爷的私生子,将郁雾拉到大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羞辱了一番,真是个疯女人,自己没本事还把疯撒到别人头上。”
“那又与你何干?”沈时节问道。
“与我何干?呵,就当我同情心泛滥罢了,”她如此说道,“在郁雾百般求饶下,终于留下了那个女孩一命,她被人要了去当女儿,可你知道吗,要她的正是庄夫人,她把女孩要去当了侍女,整天吆喝来吆喝去,稍有不顺心就动辄打骂,最后硬生生给打死了。”
那声音平静地说道:“她原本是做给她丈夫看的,她以为她丈夫会回心转意,却没想到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她找人做法,毁了帐中香,囚禁了郁雾,真是可怜。”
沈时节听完,内心并无触动,只是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丝破绽,他手里悄悄地凝出一只匕首,屏息静待机会。
终于,在一处浓雾静止的地方,沈时节飞速下刀,“咔嚓”一声,镜宫就此破碎。
“是你囚禁了郁雾,又何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呢?”他问道。
那声音顿了一下,笑出了声来:“果然是林尘渊的徒弟,好生聪明。”
大雾散去,只见郁雾站在她的身边,瞳孔失神,全身上下黑雾汹涌。
“再聪明又能如何,还不是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