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节沉默地站在窗前,他是被一阵喧嚣声吵醒的,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在之前的旅店里,窗外阳光正好。他伸手将木窗推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冲散了屋内的死气沉沉。
窗外是热闹的城门口,经商的人们牵着马匹穿过,谈论着路上的见闻;赶早市的妇女们满载而归,时不时和邻居显摆一下淘到的好物,一切都是那样的祥和宁静,看不出一点曾经颓丧过的痕迹。
回忆起环境中的一切,沈时节觉得有些恍惚,他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可他也知道身死还魂多么的不可能。
几番思索无果后,他也就抛诸脑后,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启程,虽不知接下来将要去往何处,但总归要有个继续下去的动力才好。
沈时节走下楼去退房,在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矮小的身影从他面前飞奔而去,扑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阿佑,又这般调皮,撞到人了也不道声歉,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那名中年男子假装厉声斥道。
名叫阿佑的男孩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嘟着张小嘴说了声“对不起”。
沈时节看着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不由得有些欣慰,或许这就是那个人坚持的原因罢。他摆了摆手表示无事,抬脚便要离开。
“哥哥,我见你好生熟悉,我们是在哪见过嘛?”
沈时节的脚步顿了顿,有点诧异的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个小孩站在他父亲的身边,一点也不怕生人,眼睛眨巴着,完全不见之前隔离馆里绝望的影子。
阿佑的父亲见他如此无礼,气得给了他屁股一脚,阿佑被踹得东躲西藏,却很是不服地看着他父亲。
沈时节笑着回答他:“见过的。”
“我就说嘛,我肯定见过他,我记性特好的。”阿佑不服气地说道,他指向沈时节站的位置,却见那里不见了人影。
“臭小子,谁教你这样叫人的,支着个手,没大没小,该打!”
阿佑吐了吐舌头,转身又去找小伙伴了。
沈时节走在江夏的街道上,夏日已至,未来何须仰望。
离开江夏,沈时节背着自己的行囊不断向北行进,他没有开启法阵缩减脚程,而是一步一步走过去,路上他也见到大大小小的天灾**,一次又一次的出手,污血,流言,人性他都一一见识过了,渐渐的他将自己的情绪封闭起来,成为了寡言冰冷的沈时节。
在乌镇,他力排众议,救下了一个即将成为全镇祭品投入河里的女孩们,那些女孩在他面前磕头道恩,他却转身离开,而后,他又冷漠地看着其中一名女孩的父亲再次将她推入湍急的河流,嘴里不断念叨着“河神恕罪”,沈时节没有做出任何施救的行为——因为在这个地方,无论你伸出多少次援手,只要根深蒂固的思想仍在,就无可避免的会有牺牲品。
但是第二天,河里飘下来的尸体却只见一具男尸。
他走过很多地方,与数不清的冤魂交过手,其中也不乏几次遇见白衣木离,几度陷入危难死里逃生,可醒来却发现自己受的只不过是些皮外伤,伤及神魂的重伤不治自愈,沈时节疑心有人暗中帮他,却始终找不到人,最后他麻木地将这些归结于度灵人稀少,天地终究不愿看见他就这样死去。
*
申城最繁华的地方,莫属城中心的商业街,自从官府下令取消了宵禁,这商业街也就灯火通明,其中进出最多的莫属帐中香——顾名思义这是一处青楼。
人来人往何处去,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1]虽说青楼风尘,但其中也不乏有些以卖艺为生的清倌,相比妓女,他们更自视清高,不肯轻易露面。
十五圆月夜,一曲断肠声,原本彻夜灯火通明的帐中香,今夜却出离的寂静,但没有人为之震惊,似乎有人遗忘了这座曾经辉煌的帐中香。
沈时节带着尚未痊愈的伤来到了申城,招待他的是一位热情的大娘,城门口,沈时节寻人问路,一见到她沈时节便被邀请到了她家里过夜。
虽说沈时节沉默寡言,但那位大娘却从不让话掉在地上,再加上家里有个刚满四岁正处于话多时期的小女孩,更显得热闹无比。
“小伙子,你打哪里来啊,上这地方做什么事啊?”
“我自江南来,随处转转罢了。”
“噢,”大娘热情的端上来一碗热汤,“千万别嫌弃,炖了好久的鸡汤,我见你啊脸色发白,可把我心疼的。”
沈时节不好推辞,只得端起碗来,却在她说话时略带疑惑的看着她。
“我也有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儿子,只不过前些年死在了战场上,我看着你就像看到了他,心里好生难受,就把你接到家里来坐坐,应该不耽误事吧?”
沈时节摩挲着碗边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回答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再说......我也好久......没喝过这么热乎的汤了。”
“欸,不耽误就好,最好在多呆会,你看你这脸白的啊,出门在外也该照顾好自己,省得叫家里人担心啊。”她这样说着,话语里似是嗔怪,却又是满心担忧,不知道是说给沈时节听的还是给那个早已离开人世的儿子听的。
“好。”沈时节说。
笑死我了,沈小傻子宁愿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也不愿相信自家师父复活了。
[1]原句是“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 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出自白居易的《长相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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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