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省中医,温苓想过会遇到蒋淮南,但没想到会这么巧,刚来就碰见。
“住院部没事,不跟门诊?”她反问道。
“送检病理。”蒋淮南简单解释了一句,重复追问,“你哪里不舒服?”
望着她时目光微微闪烁,温苓本能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原因。
索性不去深究,指指一旁的温广白,“我哥来住院复查。”
蒋淮南松了口气,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站着。
看了一眼就愣住:“……温先生?你是温苓的哥哥?”
姓温,胃癌患者,竟然不是巧合,而是同一个人。
温广白也很惊讶:“蒋医生和阿苓认识?”
而且看起来应该不是普通的认识而已?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对交情一般的熟人露出这么关切的神情。
温广白暗暗好奇。
“我们是大学同学,是……”蒋淮南看了温苓一眼才说,“好朋友。”
说完嘴角微微撇了一下。
温苓好歹跟他关系好了这么些年,虽然觉得毕业五年人肯定变了,但有些小习惯是不会消失的,见状就知道,这是不乐意了。
她顿时想翻白眼,不乐意?你凭什么不乐意,凭你脸大?
温广白的表情还是很惊讶:“是么?我都没听阿苓说过。”
蒋淮南点点头,“我也是才知道。”
说着看向温苓,说她瞒得太好,温广白赞同的嗯了声。
可是温苓他们一脸奇怪:“说了又不能门诊插队,也不能拿药打折,林教授难道会因为你们是熟人,就区别对待吗?”
蒋淮南一噎,这话他可不敢接,最后只好讪讪笑了一下。
换了个说法道:“我在门诊见过温先生好几次,都没见过你,不然早就知道了。”
“平时要么他自己来,要么家里其他人陪他来,今天我来是因为这边的住院部我更熟。”温苓解释完就开始赶人,“你先去上班吧,我们还要去做检查。”
蒋淮南见她说完就要走,忙道:“快到中午了,我请你吃午饭吧?”
“不了,我和……”
温苓话没说完,蒋淮南就跟上一句:“职工食堂的牛腩拌面,你是不是很久没吃了?”
温苓一愣,职工食堂的牛腩拌面,其实是点一碗干拌面,再加一份牛腩,面条柔韧有嚼劲,牛腩大块,又炖得酥而不烂,吃起来非常香。
这面条的口味很适合她,虽然因为是职工食堂,刷单位发的饭卡会有优惠,所以她隔三差五就点,有时候一天连着吃两顿,好像永远不会腻。
但是毕业以后,职工饭卡会随着人的离开而被注销,一碗面她也懒得特地来吃,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上一次吃,好像是大前年,那时候温广白已经开始接受中医治疗,冬天的时候过来开调理身体的膏方,人很多,开完方子出来都已经是中午,她就带温广白去了职工食堂,买了饭票,给温广白要了碗汤粉,自己要了份牛腩拌面。
那时候她还吐槽说,果然正常价是要贵几块,还是以前有饭卡的时候爽。
现在被蒋淮南一问,她就难得被问住。
甚至已经开始犹豫。
温广白见这个妹妹难得像是吃瘪,不由得一阵好笑,打圆场道:“阿苓你就答应吧,等检查做完,我自己吃点粥就好了,你难得过来一趟,不吃就可惜了。”
他劝完,温苓就一副听劝的样子,勉为其难应道:“……那好吧。”
蒋淮南见状,眸子里漾开一抹笑意,心情颇为愉悦的道:“等中午我再给你发信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温苓点点头,随意的挥挥手,说声先走了,就和温广白一起往心电图室走去。
到了心电图室门口,先把单子交了,然后在外面排队等叫号。
温苓找了个空椅子让温广白坐下,然后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发现钟叔刚给她发信息问第四季度的菜单,她想了想,回复说明天再讨论。
温广白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妹妹皱眉抿嘴的小表情,问道:“怎么了?店里有什么事么?”
“钟叔来问新菜单的事。”温苓应道,“十月份到了,要换秋冬菜单咯。”
白露早就过了,秋意慢慢起来,饮食就要在凉润的基础上适当加入温补的食材,等天气渐渐变冷,就到了冬令进补的时节,滋补会是接下来几个月的主流,夏天时喝的有清热去暑功效的汤品要逐渐下架了。
这是温苓接手家里炖汤店后做出的最大改变,根据时令变更上架汤品,工作量比以前大了不少,厨房处理食材的员工都多招了一个。
但相对的,是肉眼可见的增长的收益,也将被吸引来的不少新顾客,尤其是外卖订单有显著增长。
说来说去,餐饮这一行,新鲜感很重要,就像老话说的,就算是龙肉,天天吃也没味道啊。
“辛苦你了。”温广白看着她,心情非常快乐,“只要想想爷爷当时对我的极力阻拦,再想想他现在无言以对的样子,我就觉得很高兴。”
温广白对老头的不满,基本来源于他对自己祖母的不尊重,是,有钱的男人很多都要么嫖要么包,有的大房和小二小三小四小五住同一个小区,甚至有的直接住一起,大房和其他小的还处得跟姐妹一样,这都不是什么稀奇事,男人甚至会洋洋自得,以此作为自己有能力有魅力的证明。
老头就是这些男人中的一员。
可是这不代表温广白认可这种事,他小的时候经常看着祖母和小奶奶一起操持家务,做好饭菜张罗大家吃饭,忙进忙出,老头坐在桌边,坐等人家给他拿碗筷和舀饭,全程一动不动,理直气壮,又悠然自得。
接着就会在吃饭过程中对当天的饭菜指点评价,这个咸了,那个淡了,今天的汤不够浓不够醇,奶奶有时候会回一句不吃就走,小奶奶呢,只会应好,说下次一定再做好点。
她柔顺,又谦卑,在老头面前是这样,在奶奶面前则是事事以她为先。大概这就是二房吧。
温广白越长大,越觉得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是畸形的,他讨厌老头的**封建,又觉得奶奶和小奶奶可怜。
他曾经问过奶奶:“你觉得这样好吗,你过得开心吗?”
奶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摸着他的头说:“你以后不要让你老婆不开心就好了。”
选定温苓接班时,他固然是看中温苓的聪慧,和她与自己同源的血脉,但也确实有另一个隐秘的幼稚念头,那就是要让老头不开心。
他不是重男轻女吗,那他偏要选妹妹来培养。他不是很疼爱三叔吗,那他偏要选二叔的女儿。老头生气啊?且生着去吧,他都快死了,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一次?
可恨他生的是儿子,不然还能让老头更气。
温苓又不傻,她当然领会得到大哥什么意思,闻言哈哈一笑。
“你好坏啊,不愧是我哥。”
说完拍拍他肩膀,一脸赞同。
温广白笑笑,话题一转,问道:“你跟蒋医生关系怎么样?”
温苓一愣,蒋淮南?
她的后背立刻绷了起来,面上却依旧若无其事:“好啊,挺好的,我们五年大学同学,学号刚好一前一后,小组作业、实验课、见习之类跟学分有关的事,我们都在同一个小组,参加比赛我们也是队友,经常会在图书馆自习室见到,还有三下乡和义诊队……”
她数着数着就愣了一下,原来她和蒋淮南一起做过的事居然这么多。
他们相处的时间这么多,她对他也算善解人意,时时记挂,有好东西都想着分他一半,偏袒得理直气壮。这样一个人老在他身边晃悠,他居然愣是好几年了都没动心。
这是什么旷世奇才,要多铁石心肠才能做到啊?!
温苓想想就气,紧接着就改口:“不过那都是读书时候的事了,毕业这么多年,那点情分都快散没了。”
温广白听了点点头,说:“这样啊。”
其实心里却不怎么想,他是过来人,当然看得出妹妹和蒋医生之间的关系其实没有很淡,应当还有别的事掺杂其中。
但他不打算问下去。人生总是难得糊涂。
听到系统叫到自己的名字,他起身往检查室走去,温苓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看着他进了蓝色布帘后面。
心电图做完,还要去做B超,接着还有胸片,这只是基础的入院检查,接下来还要做胃肠镜,是明天的事了。
做完这几项检查就已经到了中午,幸好温苓在等他做检查出来的间隙,已经帮他点好了外卖,回住院部之前顺便把外卖取了。
“待会儿我就去给你订营养餐,以后一日三餐有餐车送到病房去,就不用订外卖了。”
不仅如此,温苓还找医生给他换到了VIP病房去,“这边自己住,安静点,晚上才能睡得好,还有一张折叠陪床,大嫂要是晚上来陪你,也有地方睡。”
还有护工,找的时候才发现,价格和五年前她实习那会儿,竟然没什么变化。
果然,这年头啥都涨价,只有人工不涨。
安排好这些事,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温广白一面叹气一面失笑:“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这些我自己也可以。”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躺着吧你。”温苓帮他把带来的枕头套上枕套,放到床头上,再把原来的枕头竖起来给他当靠枕。
温广白看着她,调侃说:“其实不止爷爷怕你嫁出去,我也怕的,我这么好的妹妹,去了谁家我都觉得亏。”
温苓嗤了一声。
安顿好温广白,温苓翻了翻手机,看到十分钟前蒋淮南给她发的信息。
【你那边好了吗?】
温苓给他回信息,问是去他科室找他,还是去食堂汇合。
蒋淮南先是回了句:【在食堂见面吧。】
等她同温广白交代了一声后刚走出病房门,他的下一条信息就追了过来:【有病人家属来了解病情,要你多等我几分钟了。】
温苓看了有点无奈,这种事真的说不准的。
她想了想,干脆去老年科找他吧,反正她也认识路。
老年医学科十二楼,肿瘤科在十楼,她怕饭点人太多,干脆电梯都不等,直接从安全楼梯爬上去。
想当年她实习也在老年科轮转过的,如今还是熟悉的布置,护士站那里那盆富贵竹也不知道就是以前那盆,还是过年新换的。
她熟门熟路的往医生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探头小心往里看了眼。
见蒋淮南正站在办公桌边,拿着打开的病历夹,正在跟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说话。
“你妈妈早上告诉我们,说觉得最近有点爱忘记事,我们对她做了初步评估,认为她有抑郁状态,同时可能患有阿尔兹海默病,这次叫你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
听到这里温苓就不听了,往旁边走了两步,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给蒋淮南发信息,告诉他自己的位置。
给蒋淮南发完信息后,又给大嫂秦晓发信息,把医院这边的情况告诉她,并且把温广白的病房号发给她。
接着又给温黛打了个电话,问她厂子里有没有什么事要她处理。
温黛这个堂妹,虽然因为和弟弟是龙凤胎,所以被老头高看半眼,但到底也是个女儿,所以待遇也就那样,三叔为了表示自己和老头最像,也跟着学他重男轻女。
所以温黛是三婶和小奶奶带大的,跟她亲爹还真的不太亲。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相当的会审时度势,知道跟着谁混最好,向来不和上面的堂哥堂姐红脸,不仅如此,还会帮忙劝她爸别搞事。
就因为她这么拎得清,所以厂里要放自家人去管时,温苓直接就选了她。
温黛做得也还行,知道自己主要是执行者,所以从不试图越过温苓自己拿主意,但是她又会把事情都办好,叫温苓看到她的能力。
这会儿温苓打电话来问,她立刻就说:“没什么事,都是上周留下来的工作,就是周四研发部要开新品讨论会,姐你过来吗?”
“来。”温苓答应道,又说,“大哥住院了,你有时间记得来看看他。”
温黛乖巧的应好。
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头一抬,正好看见蒋淮南从办公室出来,白大褂的衣扣都解开了,走路时衣襟左右摇摆。
他看到温苓发给他的信息,出门就左顾右盼,看见她以后立刻大步走过来。
“阿苓!”
温苓一愣:“……”对不起,感觉有点奇怪。
南南:[沮丧.jpg]
阿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高兴?
南南:失去了一次挟子上位的机会。
阿苓:有没有可能……最近单身生育这个议题很热门?
南南:?你能不能少上网!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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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