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名的才子王绅病了整整三日。
只见王府的侧门,不断地有人进去有人出来,上门看望的客人络绎不绝,不断下人捧着盒子小心的进门,门外小商贩更加卖力的吆喝了几声,想着今日人多,生意总能好些。
贺春言亲自拿着装着人参的木盒子,这是她找玄机先生借的,王府的下人都知道她是和自家公子有婚约的,只是不常见,见她脸上忧色难掩,定是极为担心自家公子。
“今日还有谁上门了吗?”
贺春言看着王绅院子外,有下人抬着几箱药材离去,所到之处留有浓郁的药香。
“是白家小姐正在里屋和夫人说话呢,我们夫人守了三天三夜,泪都快熬干了…”
听了这话,她停住脚步。
“想来白姑娘和你们家夫人亲近,两人都是情难自抑,我现在进去,唐突了她们,不如我在这里等一等,在你们院里转转,等会子再进去。”
那丫鬟不是王夫人院子的,不清楚其中缘由,有些不明所以。
“这…”
丫鬟正犹豫着,贺春言却不等她,转身向外走,正撞上进门的谢景初。
两人彼此视线相对,一个是庆幸,一个就有些深意。
“谢师兄,里面王夫人和白姑娘在说话呢,我们要不等一等?”
谢景初没听懂:“为何如此?”
贺春言正想着怎么说的时候,里屋出来一个面熟的妇人,是王夫人身边的妈妈,见到谢景初就谦恭地迎上来。
“谢公子来了,这会子人刚走,只留下了白姑娘跟我夫人说话呢。”
那妈妈转身又向贺春言行李,伸手接过了她捧的木盒。
几人进屋,原来王娇也在,她们三人在一起坐着,脸上都似有泪痕划过,贺春言心里也有些不忍,她也是没想到王绅这病竟然是重了。
“伯母,这是我从玄机先生那里得来的人参…”
“好孩子,你有心了,前几日又用了送过来的虫草,替我谢谢你母亲…”
贺春言说完便走到王娇身边,好久不见的王娇已经和洛阳于家四郎定亲,王娇瘦削多了,只剩水杏一般的眼睛还是依旧娇俏。
“你没事吧…”
王娇轻轻摇头,没说话。
贺春言又抬头向白清然点头,吓了一跳,白清然更是瘦的面上见骨。
两人彼此点头示意,贺春言又朝着榻上的王绅看去,王绅唇色发白、额头冒着虚汗,看起来格外可怜。
谢景初每日都过来,刚刚送张太医回去,又来将嘱咐传给王夫人。
他上前用手摸了摸王绅的额头,脸色好了一些。
对着王夫人说说:“张太医说,让伯母不必担心,昨日凶险的时候已经过了,师弟底子弱,不必用虎狼药,只要今日能退了热就必定能好。”
“是我疏忽,若不是我备的东西不够,绅儿又怎么会病这一场?”
白清然走过去安慰王夫人:“怎么回会是伯母的错,京城人都知道考第三场时来了一场秋雨,秋冬之交,雨凉风急,不知道有多学子是被抬着出去的…”
王娇也接话安慰:“娘,怎么能怪您呢,弟弟醒来后再好好将养将养就好了,您可不能先自责…”
三人说着,又情不自禁带起泪来,让贺春言也有些难过,只是她掉不下眼泪,只能尽量面带哀色,知道王绅能好就行。
贺春言与谢景初是一道离开的,两人同坐马车里相顾无言,对王绅的病都心有戚戚,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是他的至交好友,对着同一个人,却是两样心情。
贺春言对王绅没什么特别的情谊,但是王绅这人人品上佳,平常又是温和有礼,怎么不招人待见呢,今天看他病容虚弱,只觉的这古代太可怕了,天气变化就能让人大病一场,感觉随时要了小命,上辈子看的穿越小说只讲如何谈恋爱,没一个讲如何保养身体的,她在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好好养护自己。
谢景初看贺春言脸上神色凝重,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本想的是放榜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将心事说出去,最好是让她厌恶了自己,从此不再来往才好。
把不该说的话说给不该说的人,本就是一件错事,君子应当自缄其口,谢景初明白是自己内心尚存妄想,说出去是求一个坏结果,但隐隐又妄想一件好事。
可眼下,王绅并重如此,谢景初不禁自问,这话难道还要说吗?
明知不该做,却要去做,尤其是是男女之情,他是不是失忆失的糊涂了?
谢景初握紧的拳头深深砸向了自己的腿,吃了痛脑子才清楚些。
“你干嘛!”
贺春言看到谢景初自己砸自己,不知道他举动奇怪是为何?
“无事,贺师妹,就将马车停在巷口吧,我下车还有些事情。”
谢景初出了车里,贺春言还觉得奇怪,这人是…怎么了?
可能是连着几天都去看王绅,累着了吧。
贺春言走进府里,却被父亲的亲随喊到书房去,说是贺谦有话要说。
“爹,您找我?”
“你刚从王家回来,人参送过去了?可用过晚饭了?王绅那孩子如何了?”
贺春言点点头王家现在乱成那样,哪有空留人吃饭,“没有,王家伯母还守在王绅边上,张太医说退了热就好了。”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贺谦放下书本,有些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一向是受人追捧的大诗人大才子,入了京又有同窗故旧,应酬个没完,也无人在他面前说些未来女婿和其他姑娘走的近的事情,还是去山中清修的时候,听到其他人背后议论才知道,王绅竟然和白家姑娘走的极近。
他只当少年风流才子,确实有些痴心姑娘,可没想到前两日上门看病重的王绅,那白姑娘竟然就在边上陪着,他跟王家下人打听,才知道这白姑娘上门做客竟是恨不得天天都去,贺谦心里有些生气,但生气对象已经躺在床上,他只好作罢。
所以贺谦开口时还是斟酌了一下:“我听说白家的姑娘和王绅走的挺近?”
…其实贺谦想说的是,听说白家的姑娘和王绅两情相悦。
“是,他们二人是走的挺近的。”
“哎呦,你怎么从来没跟爹说过,这…这可如何是好?”贺谦拍一拍脑袋。
贺春言内心:我上哪儿找你说去?
“有什么好与不好,他们二人又不是什么娃娃亲,若是有,那也没办法,谁让咱家先说出去了…”
…
贺谦:“爹问你,你可还愿意嫁给王绅?”
贺春言一脸无语:“这不是您定下的吗?难道您要去跟王家伯父说退婚?他为您调回京城可是出钱出力,又是您的上峰…”
贺谦听在心里,觉得女儿是在埋怨他不事先打听清楚,于是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是爹没想到,谁知道王绅这孩子又跟白家姑娘凑在一处,身体还这么差,也不知道养不养得回来…”
“您到底想不想要我退婚啊?”
“这婚事以前看是不错,如今却不行,只是我这里…不好说啊…”
贺春言得了这句话,脸上不禁笑出来:“只要到时候您别难受就成…”
没想到今日在贺谦这里得了这么一个信儿,贺春言更是信心十足,期待着王夫人上门退婚的那一天。
第二日早晨,贺春言到父母院中用饭。
坐在桌前脑子还未清楚一些,就听见有妈妈进来说话。
“王公子已经醒了,王家来人说这几日静养,谢绝各位上门看望,还请各家多多包涵。”
贺谦点点头,那妈妈本也以为自己要下去了,没想到听到他问:“你再去打听一下,白家这几日可还上门?”
“是…”
贺春言抬头看贺谦,想着她爹心里还是有些在意这个事情的,这退婚大有希望,她再耐心等等吧。
用过早饭贺春言在西院散步,秋风中有萧瑟意,却也清爽舒适,正走着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抬头原来是角落里,隔壁周相府中的桂花树开的旺盛,金色细碎的花朵点在繁茂的枝叶中,碎金如星。
一只肥硕狸花猫突然叫喊了一声,从树干上滑下来,香气浓郁,让它不禁打了个喷嚏。
“原来是熟人啊…”
但这熟人并不待见她,还没等她上去,已经一溜烟儿跑远。
贺春言想起昨天好端端就要在如玉巷口下车的谢景初,真是…猫随主人,既然要守规矩懂礼数,那一同坐什么车,干脆就不要上车不就完了,到家门口了下车。
做作!做作的紧!
贺春言不禁在心里嘲弄谢景初这个人,失不失忆毫无影响,十五之前和十五岁之后,根本没什么分别呀。
然而早起读书的谢景初,如今只有十五岁记忆的谢景初却不这么想。
那种发现自己心悦朋友未婚妻的羞愧又翻上了心头,正人君子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谢景初觉得君子既要论心也要论迹,行动发于心,不生这等污秽心思,才不会做出不齿之事。
“吉祥,备车,我今日去看看王绅…”
或许是出于弥补的心思,谢景初只想对什么也不知情的王绅做出一些弥补,他匆匆进屋,想要看着王绅真的好起来。
却听见屋内王夫人的声音:“好孩子,你要退婚,娘答应你,娘明天回去跟你爹好好说说…”
谢景初脚步一滞,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退婚…是和贺春言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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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