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节目最后一个环节,就是请各位在面前的纸上写下想对对方说的话,写好以后装进信封交给自己的跟拍导演。然后就正式结束录制了。” 总导演疲惫又欣慰地说。
每个人都在房间里找了一个角落,认真地写下了想对对方说的话。
《旧爱日记》就此正式结束录制,嘉宾们站起来互相拥抱,“回去以后一起吃饭。”绮伦说。
“我得先搬家,搬去小浸那儿。”柏染川说。
“好好好,行行行。”绮伦说。
邹浸拥抱了姜飏,“都好好的,会没事的。”
“谢谢。”姜飏轻轻拍了下邹浸瘦削的背。
他们顺着人群走出录制的房间,人群越走越散,每个人都在与旁边的人拥抱、告别,小羽最后一次摘下姜飏的麦,主动拥抱了他,说:“谢谢你,祝你接下来的旅途顺利。”
“谢谢。”姜飏认真地回应。
等姜飏走出包围的人流,不出他所料,段绎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选择回房间,而是坐到了酒店大厅正对着门的沙发上。
原本吵吵闹闹堆了满室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两个小时后,姜飏还坐在那张沙发上。
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段绎的跟拍导演初月从姜飏眼前走过,“初月小姐!”姜飏赶紧站起来叫住她。
初月看到姜飏时有些惊讶,“您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她问。
“段绎在房间里还是出去了?”姜飏问。
初月有些疑惑,“他两个小时前就回房间了,后面去哪儿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她问。
姜飏摇摇头,“没事没事。”
初月有点担心地看着姜飏,“节目组手机还你了吗?要不要我借你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不用,没事,你去休息吧。”姜飏说。
段绎不可能睡得着,他心里闷着事一定会出去走走,我就在这儿等着肯定能等到,姜飏想。
他一定需要时间处理那些信息,这个时候不能打扰他。
大理那次“旧时光”的录制,姜飏带去了他在温哥华的旧物,有他和段绎重逢时段绎摸过的烟盒、重逢第二天他买的和段绎同一班回国的飞机票,还有一支听烂了的音乐播放器,里面翻来覆去只有一首歌。
他没有办法当面对着段绎说的那些过往,借着镜头说了出来。
那天录到后面,小羽主动关掉了摄影机,他认为这些内容已经不适合录制下来并播出,但他还是听姜飏说完了他想说的话。
在那段灰暗的时光里,与段绎有关的一切是姜飏唯一的光。
姜飏其实从未想过要隐瞒什么,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让段绎知道,就像他在和迟睿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对迟睿说,如果有一天段绎找到他想要一个真相,迟睿可以告诉他。
他非常回避和段绎直接讨论自己的过去,但他没想到,节目组最后会当面放这一段。
他难得感到如此焦虑不安,他迫切地想确认段绎的感受,但他不敢。
姜飏脑中反复播放着刚刚影片中的画面,画面里的场景不断变换,有段绎,有姜飏,他们回忆着恋情的开始,他们在晴空下接吻,他们各自讲述着分离。
“你是说,在你们分开的这四年里,你们曾经在异国他乡遇到过,但你没有告诉段绎?”影片中小羽当时对着姜飏提问的语气难掩惊讶。
而段绎嘶哑着嗓音说“做梦都想”。
姜飏在灯光亮起前用力抓住了段绎的手,像是在表达某种仓皇的歉意,他记得段绎没有抗拒他,也没有回应他。
他们的双手只是随着彼此起身的动作再次错开了。
段绎回到酒店房间后很久都没能缓过神。
从看到姜飏拿出烟盒的那一刻起,段绎的灵魂仿佛就被钉在了原地。
夜半时分如同幻境的史坦利公园,那个似曾相识又沉默的背影,冬日里冰凉潮湿的海雾,有时遥远有时又好像触手可及的前路。
他原来早在那个晚上就遇到过姜飏了。
他竟然没有认出来。
如果他当时能认出来的话,如果他可以认出姜飏……段绎无意识攥紧了手。
那晚的姜飏比重逢时看起来还要瘦,像暗夜里行将枯萎的玫瑰,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段绎想回到那个晚上。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穿上外套走出房间,低着头匆匆穿过夜半无人的酒店大堂,走进凛冽的寒冷中,看见天空飘起了雪花。
段绎走了一百米,听见后面有跟上来的脚步声,没有刻意放轻步伐,也没有追上来并排走的意思,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姜飏觉得这天和温哥华那个冬日的夜晚很相似,只是那天没有雪,今天没有海,段绎在前,他在后。
对着段绎笔直锋利的背影,那些在心底积压太久的话好像就要说出口。
“段绎。”姜飏说。
听见姜飏声音的段绎顿住脚步。
“不要回头,继续走。”姜飏又说。
段绎站了几秒才往前走,他放慢了脚步,两人始终保持着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
“之前录节目玩游戏的时候,导演问我们为什么分手,你说是不得已,后来我说我不喜欢过生日,你也并不讶异。你应该去过关中,见过迟睿吧,我知道你会找到他的。”
段绎犹豫了好几秒才说:“去过。”
“他怎么和你说的?”姜飏语气温柔又轻松地问。
“去了你以前住的地方。”段绎说。
“他还留着以前的东西。”姜飏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那些事了。
“我走的时候都烧了。”段绎很快说。
“谢谢你。”姜飏是笑着说的。
“都过去了。”段绎说。
“嗯,都过去了。”姜飏低声重复了一遍段绎的话。
“我离开关中的时候发誓不会再回去,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等那个人死。我努力挣钱,努力念书,都是为了在我必须活着的时候,我可以有尊严地活下去。但我从没想过,当这一天到来以后,我要为了什么继续活下去。”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后悔,我为什么把你拉下水了,让我在不知道怎么活的情况下,又连死都下不了决心。渐渐的,清醒成了痛苦的事,渐渐的,与你有关的一切成了我清醒时唯一在意的事。”
“说来好笑,以前忙着读书和打工的时候,我完全闲不住,必须干点什么心里才能踏实,但这些年我什么也没干,觉得都没什么意思,也不需要有什么东西来让我觉得踏实了,每天在网络上看得到你的消息我就踏实。我觉得我这辈子,就这么远远看着你,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很知足,然后就混到哪天算哪天吧。”
“但去年你出事,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报道,就是没有人说到底伤哪儿了,情况怎么样,爆料一个比一个吓人……我那时候觉得我马上就要疯了,我第一次很后悔,我为什么站在这个世界上离你最远的地方。我意识到原来我很贪心,我还是想做你的爱人。”
“可是我已经把我的人生活烂了。我的身体,我的精神,都烂透了。我就算挣扎出一副勉强能看的样子回来,也只敢说,我想亲眼看看你,我不敢说我还想爱你,我从来都不敢这么说。”
“那次在车上,你说你想要真实,你想听我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我始终克制着,衡量着,不想让你被我的一身烂账影响到,但你从始至终渴望的,是那个我自己都不想要的,烂透的我,烂透的真实。”
“我在这段感情里做出的每一个自以为正确的决定,最终都被证明是自作聪明,我的每一次表达,都说出了与爱相反的话。我身上最烂的,是我的爱,我让我爱的人不相信我爱他,我让他从未能够在我身上获得哪怕一点安全感。”
“你一直都把我想得太好,也太相信我,从没想过问题的终点,其实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正如我不知道怎么爱自己,爱生活,爱世界。”
“这两个月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好像终于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不是不得不做,不是做一做也无妨,而是想要做。”
段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姜飏也在他身后半步止步,“是什么?”段绎问。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重新生长一次,看看这个世界如果是彩色,它会是什么样子。”姜飏说。
在雪花落地就消融的夜色里,段绎和姜飏终于走出史坦利公园的迷境,停下彼此追逐的脚步,拥抱真实的爱人。
“那天我去追你了。”姜飏在急促的呼吸间说,“但你走好快,我追不到。”
“我买过很多次回国机票,但没有勇气坐上去。”姜飏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段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蹭蹭姜飏的脖子,细软的头发挠过皮肤,轻柔得像一个吻,也像一声饱含爱意的叹息。
你梦寐的自由人生
自由过后又是几轮
你渴望的爱与温存
是冰川之下的烈火灼身
作者叹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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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爱与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