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非幻顾我所愿 第5章 靖安

这些日子，二公子他们在忙，我也没闲着。除了每日早上请过父母安，和姐姐座谈一会，下午便趴在树影里窥看，若困便索性趴树上眯一会。

一天甚至醒来发现和一直小花猫眼对眼，我一笑，它吓得跳上了屋檐，然后甩甩尾巴走掉了。我便继续趴着打量府院街上的行人。

终于，我看见俩个熟识的身影打着扇摇摆过来。我忙悄声叫喊：“喂！五......老五！”那俩人果然耳聪目明，待发现是树上的我在叫喊，都忍俊不禁。

他们靠着院墙立在树影之下，装作对面交谈道：“是太保二小姐？怎么爬得这样高？”那什么世子只一个劲的笑。

我毫不介意：“因地制宜，叫你一声‘老五’莫怪啊！”我先礼后兵。

“无妨，”五皇子忍笑，“不然你唤我表字也可。”

我一愣，这倒不知：“公子表字？”

五皇子似是也有些诧异，然后又了然地望了我一眼。

世子道：“昭者，明也，公子表字子明。”

我讨厌之乎者也：“唉，你比我小，但是要叫你昭弟又确有歧义，还是勉为其难叫你子明吧。”

五皇子闻言神情一滞，世子要是没有扇子，只怕要非常不敬地喷在皇子脸上了。看看，都站不直了。

我赶紧道：“要不然，我叫你姐夫怎么样？”

五皇子猛然回头，一双清亮的眸子穿透花影盯住我的脸。哦？有门，我勾起嘴角，这是襄王有梦啊！连一旁的世子爷都不笑了，也呆愣愣地看着我。哼，看来这俩臭皮匠是早就在打我姐姐的主意了？

只见五皇子深呼吸，背对院墙道：“不知这是二小姐的戏言，还是......”

我冷笑，打断道：“哼，你想得倒挺美的。不知道是看中了太保家的权势，还是惦念着小时候解尿裤之围的恩情呢？”我这话说得有些不留情面，可能是有些醋意在里面，加之我知道五皇子性子温善，不会同我计较，也有些恣意了。

世子大惊：“什么？原来你念叨了数年的女子是太保千金？那难怪你总不肯明言了。”五皇子苦笑不答。

我也算看明白了，以赏花宴之前的形式，我姐姐确实不太可能嫁给年少位轻的五皇子。如果不能成事，不点破确实是对彼此最好的做法。

我摇头叹道：“你不争气啊！”五皇子诧异，随即道：“要怎么争气？我内外都无力可借，况且......大局已定，我只要安守本分即可。”

我道：“那天你也是在的，树欲静，风不止。你不争，是拖我们一起死。”

世子爷喝道：“小丫头胡说什么！”但看我脸色凝重，五皇子脸色青白，一时拿不准主意。

也别怪我非要卷你进争储的浑水。皇上膝下子嗣不多，大皇子镇守西疆，是个武将。二皇子病殁。三皇子即太子既年长，又尚算是文治武功齐全。四皇子，大皇子胞弟，虽然是嫡子，但是素来身体虚弱，不能承继国祚。五皇子虽然勤奋刻苦，但生母位份又不高。六皇子而今尚不满十岁，七皇子更在溺褓。元和十年帝已年过不惑而册立的太子，那时太子都刚满十五，五皇子再聪明伶俐也才九岁。而今，太子及冠近在眼前，到时候便要遴选太子妃婚配。即便不是姐姐中选，若是牵扯进别的门阀，也只会让形式更加复杂。除太子之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五皇子就是鸭子也得赶他上架！

五皇子沉吟半晌，问道：“二小姐的话，颇多深意。我只问一句：你可能代表太保府的意思？”

我嘴角微扬，他心思动了。正要回答，便听身后有人轻声道：“隔墙有耳，进来说话。”我吃一惊，回头却见是二公子，颇不赞同地瞅着趴树上的我。

我讪讪地一笑，蜗牛似的往后挪，姿势颇为不雅。二公子扶额叹气。

与我成鲜明对比的是五皇子和世子爷。大约是觑了个空，翻墙而入，稳稳落地，恍若仙人。而我，挪了有......一尺？总之，是还怔愣愣挂在树上。

世子又开始笑，还打趣二公子：“你这个妹妹，真是认得值！我从未见过如此有趣之人。”五皇子也微笑着舒了舒眉。我心道，那你真是少见多怪。

二公子无奈：“之思，下来！像什么样子。”我见说把心一横，跳就跳！登时松开了手。二公子吓一跳自然慢了一步，倒是世子离得近，一把接住了我。我跳下身来，掸掸衣裙，云淡风轻。

二公子黑着脸：“这样毛躁！有劳世子了。”

世子打着他那把破扇子：“无妨无妨，终究是我占便宜了。”我闻言白了他一眼。

二公子也不好接这话，只冲我道：“你太也心大，这院子虽然僻静少人，怎可就白日光天地讨论大事。”我低头吐吐舌头，二公子无奈：“之恩说你顽皮，我还道她不知......”他一顿，转了话锋道：“如今看来，你果然是个顽皮的！”我不想冲撞他，故意想着旧事红了眼圈做给他看：“我院里没人，我亲自给你们烹茶认错好啦！”然后就跑开了。

二公子带着五皇子进了我的屋子，世子爷站在院里。我从耳房拿了茶具奉了茶，由得他们去谈“正事”。看世子坐在院里的石桌前也给他上了茶，问道：“你不同去吗？”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不喜搀和政事。”他跟前我更是懒得做作：“不听难道就不知道了吗？”

实则我也知道二公子大概会怎么劝说五皇子。无非是无意中发现了太子暴虐，且有意于妹妹久矣。况复孙太师潜藏京中，摆弄风云，真假千金就是他摆得你的道云云。

我于世子对面落座，一手托腮道：“我这里僻静少人，倒比二公子园中更清静些。你和五皇子要是不方便露面可到我这里来。反正你们往来府院街也不显眼。”

世子收了折扇问：“你这里为何如此僻静？可是太保府苛待你，没有给你拨人使唤？”我没料到他问这个，眼神游离道：“我......不惯人伺候，嫌烦。这也不是你该问的！”

“那我该问什么？小姐芳名？芳龄几何？可曾婚配？”我狠狠瞪他一眼，想到五皇子日日与他这个花花公子同进同出，只怕也是个好色之徒。世子看我瞪完他不言语只自冷笑似是若有所思，我也懒得再理他。

待二公子与五皇子聊完，我都已经在石桌前点上头了。五皇子打趣世子：“你能让女孩子如此无聊，也是少见。”我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五皇子更是好笑。世子倒是罕见地讪讪然没说话。

二公子发话送客了：“五皇子好走。”转脸也对世子正色道：“替晚辈问靖安王安，不便送了。”世子未置可否，同五皇子清风明月地......翻墙溜了。

我看着院墙喃喃道：“原来他就是靖安王世子啊......”又撇撇嘴道：“也是个纨绔！”然后我头上就被二公子给轻轻来了一下！

二公子道：“他是纨绔，这个世界上就没谁不是纨绔了！”

“啥？”我不解。

“靖安王军功赫赫，世子爷也是打小就上了战场的，还是大哥的同袍。大哥最喜欢的就是他了。哪封家书里不曾提到世子？鼎鼎大名不要说犯边部族了，连我们都是如雷贯耳了。”

我呆呆地想着那光景，好像怎么也和这个登徒子挂不上钩。

“你说过太子登基后边关失守百姓流离，何以至此的？”二公子突然问。

我故作轻松：“自毁长城呗。太子把大哥和大皇子一窝端了，边疆部族心思便活泛了，一时大乱。太子点了靖安王去镇压。靖安王世子就在京城里花天酒地，一点不在乎老子死活。御史弹劾，太子申饬都没用。靖安王拿了军功回来应该封赏的，听说了亲自打断了世子的腿，又哭告太子以军功和世袭换儿子的命。在太子眼里，好色本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自请削爵还是乐见其成的。后来就听说世子被赶出了京城，靖安王不久也就伤心过度，抑郁而终了。也不知道见没见上最后一面。”自老靖安王死后朝廷再无良将可用，边关失守是自然的了。

二公子扼腕：“这真是用心良苦，靖安王爱子情切啊！”

我想了想惊道：“二公子的意思是世子花天酒地是故意做戏？”那这爷俩厉害啊！出征前就定好了苦肉计，会玩！“那他们为什么不一起走？”

二公子叹息：“太子不会放靖安王走的。这朝上哪个人傻？未必没人知道靖安王父子打的算盘。所以，靖安王只能死在京中，而世子要活命，只能做个废人......”

我想着那人摇着扇子霁月光风的样子，最终变得不良于行、落拓江湖不禁为之心痛。手拍着石桌道：“这帮该死的家伙！真是不干人事！！”

二公子意有所指：“你倒是嫉恶如仇。”

我嘿嘿道：“可不是有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