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今上身体一向康健,大概只是一时被气得昏了头。倒是我的手疼痛不已,惨白着脸,站都有些站不稳。
今上反来扶我,连声问道:“好孩子,你怎么样?”
我和世子瞬间的关切,不能作伪。相比之下,亲生的炀王更显得卑劣。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摇头。头上和嘴角的伤还都挂着血,左手指头像断了一样软绵绵的。脸上还印着一个明显的掌痕。今上轻轻掀开我的衣袖,手臂上红紫的抓痕也甚是鲜艳。
“快!快传太医!”今上心疼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他痛心疾首:“那个逆子呢!”
便有宫人来报:“炀王......炀王殿下也受了伤。”
今上一怔:“什么?”
那宫人说得颇为艰难:“殿下......身子,身子......废了......”
我别开脸,不由得心虚起来。世子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今上叹口气,叫先让太医医治再说。
我伤得虽不甚重,但看着惨烈。今上御准太医与我回府诊治。
我靠在床边,上了药。手指脱臼的地方也已经接好固定。太医一走,世子、姐姐、三弟、还有海娇奴都挤了进来。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我感觉怎么样,我扶着太阳穴,蹙眉道:“头晕......”
屋里登时安静了下来。我看看他们,问海娇奴:“是你帮我找来世子的?”
海娇奴忙点点头:“我不放心,想跟上去看看,上了二楼却被侍卫挡了回来。我觉得这不像是贵女的做派,便叫伙计去通知世子。”
我笑:“可真要谢谢你啦!”海娇奴连忙摇头。
姐姐抹着眼泪问我,还有哪里疼?可要用些什么?三弟红着眼圈,像个兔子。
我笑着摇摇头,又是一阵轻眩。我道:“你们都回吧,我只有些话,想和世子说。”
众人看看我,看看世子,默然无语,只得先告辞而去。
我留下他,却不敢直视,屋子里一片悄然。
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手伸向我的领口。我赶忙抓住他的手,问:“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道:“之思,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我轻轻摇头道:“没有别的伤了,都在看得见的地方。”
世子道:“你是在怪我吗?”
我低头道:“怪你什么?”
世子道:“那你为什么不愿看我?”
我的泪又涌了出来,哽咽道:“炀王碰了我......”
世子抓住我的双肩,道:“之思!我不会因为踩了狗屎,就把自己的脚砍掉啊!”
他痛苦地同我说:“你对于我,更胜于手足,你到底是懂是不懂?”
我听了他的话,再也忍耐不住,抱着他放声痛哭。
门外,香绢香绸、绿意碧情也都默默拭泪。
世子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我慢慢缓了过来,却依旧抓着他不肯放手:“你,你今晚别走!留下陪我可好?”
世子不由有些为难:“之思,我来的时候,许多人都知道的,都看着呢。不然我先回去,再偷偷地来?”
我偏不,扯着他异常任性道:“不!我不许你走!你一刻都不要离开我。”我换了哀怨的神色,问他:“不是你说的吗?你一刻也不想同我分开?这就变了?”
世子百口莫辩,只得安慰我:“好好好,我不走,陪着你。”
我似是不信:“你是不是想待我睡了,就偷溜回去?”
世子哭笑不得:“之思,你要我陪你睡不成?”
我低下头,神色黯然:“我要睡你......”
“什么?”世子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闭上眼睛,向世子亲去。
世子猛地止住我:“之思!你还受着伤呢!”
我同他讲:“身上的伤,上了药,终究会好。”我拉过他的手,放在胸口:“心里的伤,没有你,又怎能痊愈?”
世子看着我,担忧之意在于言外。
我悲伤地看着他,默默哽咽。
世子不由得喉头微动,他道:“之思,你真的想要这样吗?”他肯定地说道:“会疼!”
我不答,就那样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
世子轻叹一声,终归轻浅地碰了我的唇。
我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他的手穿过我的秀发,所有的一切,顺其自然,由内而发。世子的手像春风般轻柔,化尽身上千山雪,开出心间万般花。我轻唤他的字:“非幻......”
世子似是触动,抱着我的手更加用力。我不停地叫:“非幻......非幻......非......幻......”
世子堵住我的嘴,辗转轻研,温柔款款地说着威胁的话:“之思,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我浑浑沌沌道:“人也好,命也罢,不都早就给你了吗?”
世子不由得加重了喘息,与我耳鬓厮磨道:“你当真是不知所谓,那就别怪我不放过你!”
门外,四个丫头齐齐红着脸,站成一排。二哥料理了公事,晚回来一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道:“你们怎么都在外面?世子在里面?”没人答话。二哥要进来道:“我来看看之思。”也没人让开。二哥奇道:“他俩还能有什么事,是要背着我......”
话都还没说完,我难耐的呻吟就流溢出来。二哥“唰”地红了脸。又隐隐听到我轻呼“非幻”。绿意都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
二哥尴尬地道:“也......也别在门口傻守着了!留俩人守在月门听吩咐就好了!”说完就扭脸仓惶而去了。
世子在我府上一宿未归,这事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海娇奴来看我的时候笑话我道:“现在人家都在传,说世子早就和你两情相悦了,只是前太子在中间作祟,所以你俩才耽误到现在。”她神秘兮兮的:“我告诉你,那些文人真可怕!连你俩的话本子都写出来了!”
我不由诧异。正巧绿意来报,道是季太医来复诊了。海娇奴就和绿意站在一旁,等太医给我换药。一见季太医走进来,海娇奴就“咦”了一声。我看了看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季太医,心下了然。
海娇奴忍不住:“这位太医贵庚啊?”
我见季太医眉头一皱,忙喝止她:“快别失礼!季太医虽然年轻,但是家学渊源,已经是太医署监理了!这就是说,太医署上下,除了正副署长以外所有太医的方子,都要季太医看过才能用药的!”
海娇奴叹道:“厉害厉害!”但是马上又说:“这么优秀,令岳是哪家啊?”
我扶额,这玩意,救不回来了......
季太医冷言冷语:“本官未曾婚配!”
海娇奴不由得笑道:“那感情好!”
季太医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回身与我上药,我倾身凑得靠前了些,正巧世子进来,视线遮蔽下,我与太医身影交叠。
他大惊:“之思,你在做什么?”
我茫然:“上......上药?”
季太医淡定地瞥了世子一眼,世子被看得尴尬一笑,又问起我伤势如何。
季太医不慌不忙地起身与世子见了礼。然后客客气气地说,幸不辱命,我的外伤基本都已经痊愈,只需再换两次药即可。只左手的关节仍需注意。顿一顿,又意有所指地道:“如果世子不放心,也可以自己给郑二小姐换药。”
世子闹个红脸,我倒恍惚有种看到了二哥的错觉。
海娇奴见季大人告辞要走,忙对我道:“你好生休息我替你送一送太医咱们下次再聚啊!”然后就跟着季大人一溜烟跑了。
我心道:瞧给你急的,标点符号都没了......
世子笑嘻嘻问我,海娇奴是不是看上季太医了?我不满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他说:“那你应该替她高兴啊!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我道:“我同她话还没说完呢!”
世子问:“什么话?”
我面无表情说:“关于我和你话本子的话!”
世子笑道:“那你问我不是更清楚?”
我诧异:“此言何意?”
世子说:“只许你们散布流言,不许我花钱让人写话本?”
我作了怒色道:“好啊!原来是你搞的鬼!”
世子搂过我:“你我珠联璧合、佳偶天成,难道不值得他们费点笔墨吗?我不喜欢听他们嚼你的舌根,索性给他们些故事去传说。让天下人都知道,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是多么的般配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