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来,天已大亮。外面碧空如洗,满地红泥。
我身上还是酸软得很,便起来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梳弄着长发。
不一会儿,世子进来道:“起得这样早?”
我笑:“哪有你来得早。”
世子凑过来:“你别告诉我,喝了两口酒,昨天的事就都忘光了。我岂是来得早?”
我惊道:“你竟不曾离开不成?”
世子:“看来你是忘了,昨晚我们......”
我见香绢香绸打水进来,忙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下去。
香绢香绸道:“小姐!姑爷!”
我:“?!”
我恍恍惚惚松开手:“这一定是个梦!”
世子笑得前仰后合,香绢香绸也忍俊不禁。她俩去收拾床铺,世子轻声道:“原来之思的梦,都是这样的?”
我红了脸,不理他,继续梳我的头。他抓住我的梳子,道:“让为夫来。”
我狠狠瞪他一眼,问:“自封的?”
世子在我耳边笑道:“之思,你哪里都是软的,就这张嘴是硬的。”
我恼羞成怒,要锤他,他抓住我的手笑道:“之思的心是最软的啦!”
我终究无可奈何,由他去高兴。
他仔仔细细为我梳发,修长的手指穿梭在我发间,我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世子道:“快到午膳时候了。”
我睁大了眼:“这一点也不早!”
世子笑道:“无妨,我已替你和大家告了假,今天我们各过各的。”
“什么?”我问:“你怎么告的假?告得什么假?”
世子还没说话,香绢香绸笑道:“还能是什么假?当然是喜假啦!姑爷一起来就给我们全打赏了喜银,还是二公子叫我们改口的,说拿人手短。”
拿人手短?!我都能想象到二哥阴阳世子时的模样。还有改口什么的,分明是要膈应我!香绢香绸是听不出一点反话吗?我忍不住扶额道:“别瞎叫!还叫世子爷!”香绢香绸嘻嘻哈哈地道是,我摆摆手她们就知趣地跑了。
我看看世子,还傻乎乎地乐呢。我问他:“我二哥没有为难你?”
世子笑道:“你猜我觉得为难吗?”
我看他道:“你要是只小狗,尾巴都能翘上天了,我看不出为难。”
他笑得开怀,抱住我道:“之思,我好开心!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
简单用了些午膳,我俩在院子里闲步,红云一般的海棠,落了大半。
世子问我:“你挑这里,是喜欢海棠吗?”我点头,想了想又道:“我什么花都喜欢。”
世子挑眉:“哦?”
难得,我愿意多说两句:“花儿们能沐浴在阳光下,又那样明媚鲜妍。还能散发阵阵芳香,让旁人愉悦。”我轻轻道:“就像姐姐一样。”
世子却道:“嗯,你们就像这花一样。风吹不倒,雨打不弯。贪恋花朵颜色的人,就算把花儿摘下来揉搓、践踏,也还是会留下一手余香。熬过寒冬,待到春来,开得愈发娇艳。”他看着我:“终究会遇到怜花之人,愿长相陪伴。”
我甚是震撼。看着他认真的脸,心中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拉起我的手,问我今天想要做些什么,我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想爬树。”
世子笑了:“我们也算是情定爬树那天了。”
我不以为然:“哪有人是爬树定情的。”
世子道:“也不知道哪里有合适的树,能给你爬着玩。”
我道:“我想和姐姐一起爬。”
世子奇道:“你姐姐那个样,也能爬树?”
我道:“你小看谁呢?我抱着姐姐爬过的。”
世子道:“那我今天抱你爬。”说着,就拉着我在园子里找来找去。果然找到一颗极大的古树,树冠参天。他抱着我,三两下,便跳到了高高的树枝上。
这比我院里的绒树高出三倍不止,我看着下面院落如茶盏,不由得腿脚发软。
世子忙揽住我的腰:“之思,别怕!看着我。”我看着世子,原来“别怕”,也可以这样温暖。我靠在他胸前,不让他看到我红了的眼。
就在这时,旁边的楼馆窗户被推开,露出了二哥黑黑的脸:“你俩,有完没完?”原来,这树竟是在凌霄馆后面。二哥怒道:“给我滚进来!”
我俩面面相觑,只好跳进窗来。
二哥道:“世子越来越有本事了,都能翻我的窗户了!”
世子闹个大红脸,一句不敢答言。我碰碰他:“不为难?”
世子哭笑不得:“大概随了你,畏惧兄长。”
二哥气极反笑:“当着我的面,还敢调笑?!”
世子一揖到底,告饶道:“之宣好二哥!你快看在我痴长两岁的份上饶了我吧。我怎么感觉当初教育你的劲头,都被你找还回来了!”
我闻言诧异,却见二哥红了脸!我不由“咦”了一声。
二哥便转而向我发火道:“你也忒没规矩了!在家里爬树就算了。还跑到五皇子庄子上来爬了!爬也算了,还恩爱上了?你怎么不飞上天去呢!”
我悄声犟嘴道:“难道是我不想么?”
二哥大惊失色:“你还想飞上天?”
我忙道:“不想!不能!那是不行的!”
二哥心有余悸:“我怎么有种,只要你想,世子都要替你做到的不现实感。”他白了世子一眼:“我都快被你俩气疯了。”他叹口气,坐了下来。我狗腿地与他奉茶:“二哥,消消气!”二哥撇我一眼:“你俩的婚事,怎么说?”
我一怔,缓缓放下茶碗:“就......就先这样呗!”
二哥看了苦笑的世子一眼:“我也不逼你。你自己看着办。”他对我道:“别等到弄出了人命,才来找我,那还怎么看!”我疑惑道:“什么人命?”
二哥说:“你俩克制些,要是......”他终究没说穿,但我还是明白了。
饶是我没脸没皮惯了,也觉得难为情起来。
我不许世子再亲近、或者留宿。世子缠人得厉害,我叹道:“你怎么这么......这么磨人?”
世子笑:“不过是食髓知味罢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说是蚀骨**也不为过。
我叫他给我写些字来临摹。他笑道:“临摹什么?我教你嘛。”说着便来拉我的手。我尽量避免与他接触,免得心猿意马:“世子写些字帖,权当静心吧!”
我自己走到案前,替他研墨。他见我取茶化墨,颇为奇怪:“你用茶研墨?”
我道:“世子不就是用茶研墨的吗?”
世子想起来了,抱着我笑道:“你现在知道‘顸’的意思了?可还笑得出?”
我身子登时软了半边,脸上热了起来。我打岔:“我喝的向来是碧螺春,上次你就了残茶研墨,连墨也香得很。我觉得很是喜欢,所以现在索性就用茶来研。”
世子闻闻我的后颈,道:“哪有你香啊!”
我不以为然:“我比‘吓煞人香’还香?那又是什么香?”
世子故意在我耳边道:“你是‘掏空人香’。”
我气得用墨敲他的头,他笑完又来顶我的脑袋。我被他按住腰胯,躲不开,只得推他的脸。折腾几下,喘两喘,就变了味道。
我和他都算得是初尝情事,颇有些难以自制。眼见他眸色越发深沉,我只得告饶:“二哥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你就别撩拨我了。”
世子叹息:“也不知道是谁撩拨谁。罢了,静心便静心罢。”
嘴上如此说,手上却不放我。掌把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带着我写,直到我站不住为止。
他笑:“之思这就累了?”
我也笑得灿烂:“我想,我还是去和姐姐学写字为好!”世子笑不出来了,我继续说:“晚上索性和姐姐一起住,反正她的菡萏园大,不怕住不下。”
我既然去了姐姐园子里,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乖乖练字?
我拉着姐姐,在院子里扑蝶,到溪边踩水、摸鱼,摘院子里的花,互相插戴。举凡我所能想到的玩法,没有不试一试的。二哥脸上多了些笑容,五皇子和世子颇有些无奈。好容易避开了众人眼目,到庄子里原是图能清静清静,而今少了佳人陪伴,却变作了冷静。
我听他们仨说左右晚上我俩定又是同睡,不如一起去泡露天的温泉。世子自来还不曾泡过。我面上装作没听见,心下又打起了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