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清圣子,观清圣子在不在?”
“观清圣子快出来,我等有要事相商。”
南声声听到外面的声音心神一颤,抚摸着小鬼鸠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那双冷白的纤手在小鬼鸠身上点了点,小鬼鸠就消失在了原地。
为什么连他们都找上来了?
牧阮仙能够找上来,是他可能觉醒的原因,那这些普通修仙者呢。
“观清圣子?!”
“我呸,他是不是心虚了,不敢出来了。”
“我看那些人说的没错,他绝对是心虚了。”
“你等怎如此无理取闹,观清圣子早年做过那么多善事啊,你敢说在场诸位没人受过观清圣子的恩惠?”
“受过恩惠又如何,如今你我卷入这场无休止的杀|戮与争夺,若真是他观清圣子搞的鬼,那他就是死一千次也不为过。”
南声声步履款款,从室内走了出来。
“尔等何故来此?”
林苏音躲在众人的背后。
看到南声声出来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摇摇欲坠。
她宁愿相信南声声已经不是人了。
而是鬼。
因为南声声把她给他设定的结局重新还了给了那些正道人。
裴丹萱说道:“圣子殿下,有人说你是这场挑战场的发起者。”
酒肖扯过挡在她面前的人群,厉声开口道:“不知道是哪个呆愣子说的这话,凡人修仙者怎么可能开启挑战场。”
周围一些其他修仙者也开口了,“是啊,是啊,我看他是想污蔑圣子殿下的名声。”
白青也在现场,他是真的不愿再看到杀|戮与死亡了,“南声声,如果真是你开的,那就终止这场闹剧吧。”
南声声低头笑得诡异,抬头时却是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他继续传心音道:“怎么会,我有什么理由做这一切呢?”
不知道是谁开口了,“因为曾经很多人去刺杀过你,那些隶属势力都对你起过杀心。”
“对,你不对那些势力起坏心才怪呢。”
“确实如此,我们宗门长老也去过,就在第一层的挑战场出现过。”
“我们长老也在那里面,那时长老玄孙上去唤他,当场被斩杀了。”
“南声声,不是你是谁?”
“那些长老奇怪的模样是不是你造成的?”
“长老最后一个见的可是你。”
“他们现在在哪里?”
“天杀的,狠毒的聋子。”
“当时在第一层挑战场我还不敢说,现在早就无所谓了。”
“如果真是你,快放我们出去!”
“是啊,我朋友都死光了。”
“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其中一些人说着说着,已经开始夸张地痛哭流涕了,“我真的不想死啊。”
南声声看着周围杂七杂八的议论,然后抬起|头来,一双浅金色的瞳眸深深地注视着他们。
良久之后,清崚的面容上,一颗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在地。
我见犹怜。
牧阮仙刚出来时就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
他心神一震。
围住南声声的人也有些迷茫了。
难道真的是他们弄错了?
只有林苏音一个人躲在最后面瑟瑟发|抖着。
不,不,南声声太会迷惑人心了。
南声声没有说话,只是以这副神情看着大家。
大家就不再质疑了。
她好不容易让大家怀疑到南声声身上。
林苏音从脚底升腾起一股无力感赖。
过了许久,众人终于才回过神来。
“就算是观清圣子开启的挑战场又如何,你的朋友不是你害死的吗?那些人不是因为自己的欲|望死去的吗?”
“为什么要怪观清圣子啊,圣子殿下又没做错什么。”
“就算那些去刺杀他的人死了,又能说什么,难不成圣子要站着不动给他们杀?”
“是啊,是啊,快散了,闯到最后一层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围剿圣子做什么,不知道是哪个坏种想挑起内斗。”
“这挑战场一看就不是观清圣子可以开启的。”
......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林苏音已经升不起任何情绪了。
她没有办法与南声声对抗。
但幸好,南声声还有良知,不是滥杀成性。
没有将这里变成屠戮战场。
其实林苏音有一点没有猜对。
一个经历过地狱焚烧的人怎么可能还有良知,他只是舍不得牧阮仙的故土是一片枯骨。
他想做的是,淘汰掉那些卑劣,恶毒的臭蛆。
在他失去意识前,给牧阮仙一个美好和谐的成神环境。
南声声看着那些人逐渐走远的背影,心想看来他要换一个地方住了。
他转身。
然后与立在门口牧阮仙对上了视线。
牧阮仙眼里有探究,有疑惑,有担心,还有心痛。
牧阮仙的唇轻轻开阖:“师尊,要去外面看看吗?”
南声声的脸上还留着方才的泪痕,他轻轻将其拂拭,若无其事地走到牧阮仙身边,答非所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牧阮仙看着南声声紧闭的唇部,他觉得南声声在勉强镇定。
“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只是我觉得这一切都没有必要,既然给了你重来的一次机会,为什么要执着于那些痛苦的、不可挽回的一切。”
“师尊,我希望你不是为了死亡而活着。”
“我希望你为了活着而活下去。”
“死亡是活过的生命,不是痛苦的折磨。”
“我们可以忘掉这一切吗?”
“然后重新开始吗?”
“开始在一切还可以挽回的现在。”
南声声沉默不语,那双浅金色的瞳眸幽邃又深远,静静地看着牧阮仙。
里面荡漾着牧阮仙读不懂的情绪。
南声声慢步走到牧阮仙面前,然后蹲了下来。
南声声看着被阳光笼罩的身影,伸|出一只手,在地上写着字。
然后歪头看着牧阮仙:“可是,我已经在地狱里了。”
“我从来没出去过。”
“神主大人,你要和我一起下地狱吗?”
南声声仰着头对着牧阮仙笑。
此时此刻两人终于明白了双方的身份。
一个是半步入神的掌剑域神主,一个是半步入魔的魅心活死人。
牧阮仙也蹲下了身子,让背后的阳光洒在满身只有黑与白的地下那人身上。
“我的师尊,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说:“我爱你。”
“连同你的恶毒,也一起爱上了。”
南声声的神情顿住了,他的手被牧阮仙抓住,挣脱不开。南声声收起了那副开玩笑的神情,问道:“你爱我?”
牧阮仙说道:“从上辈子,我就爱上你了。”
南声声想挣脱桎梏,却挣脱不得。
“所以你不能成神是因为我?”
牧阮仙道:“成神又如何?”
“不成神又如何?”
“没有你的世界,我情愿是一片虚无。”
南声声神情扭曲起来,他站起身来,踩住了牧阮仙曳在地上的白色锦袍。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你就爱我?”
牧阮仙说,“我爱你的灵魂。”
“第一次见面就被震撼了,然后深深地爱上了。”
“那时候我想,这世间没有再比这更美的灵魂了。”
南声声眼睫微动,他知道牧阮仙可以看到一个人的灵魂,他轻声问:“我的灵魂是什么样的?”
牧阮仙说:“透明无暇。”
“只是现在沾染上了一点红。”
“不过不要紧,我会亲手擦拭去那抹红。”
南声声写道:“那你知道我的灵魂为什么是透明的吗?”
“因为我没有属于自己的心。”
“我不可能爱上世间任何一个人。”
“所以,收起你的爱。”
“然后,去成神。”
“这世间,唯有实力是人间真实。”
牧阮仙看着南声声道:“师尊,你不是没有心,你只是没有找到你的心。”
南声声觉得这个说法格外好笑,“心是可以被遗落的吗?”
“我生来似乎就拥有这样一颗缺陷的心脏。”
“我挖过许多人的心,我能感受到那些心脏与我争相呼应。”
“可却都不是我的心。”
南声声笑得肆意,阳光下的南声声透明得快要散去了。
“我甚至尝试吃过,竟然发现那些心脏可以延缓我的疼痛。”
他抬头看着牧阮仙:“那你愿意把你的心挖出来,给我看看吗?”
“你不是爱我吗?”
“让我看看那颗心脏是不是属于我的心?”
牧阮仙看到南声声在地上写的这些东西,他心脏快要碎掉了。
听着自己跳动着的,带有活力的心脏的震动声,牧阮仙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师尊,我愿意将心脏献给你。”
南声声进了屋子,关上了门,他看着立在外面阴影下的牧阮仙道:“我只希望,你成神。”
“此外,我对你没有任何期望。”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离开这座岛了。”
这座岛,终究是被血染了大半。
上辈子是南声声一个人,这辈子是整个修仙界的人。
南声声立在门后面,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因为他真的不懂爱是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牧阮仙爱他什么。
他只知道,他该怎么活下去。
怎么在这摊泥里挣扎。
两辈子。
他都不懂这个人。
就像他不懂他的母亲。
那个愚蠢的等在桃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