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的青春 第5章 破碎

夜夜梦回十七岁的油田，再次回来的时候，程苗苗并不觉得陌生，看到熟悉的朋友都在身边，她毫不费力的又变成了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程苗苗不知道什么时候梦就会醒了，她谨记着自己的任务，尽力的照顾着李肆的身体。

同时，她记挂着胡秋敏，她常去开导她，让胡秋敏在上一次跳河前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胡秋敏的父母还是离婚了，二十年，程苗苗也逐渐理解了老杨和阿姨被困住的人生和各自的选择，她安慰着胡秋敏。

胡秋敏也想得很开，母亲出去游玩后，她还是决定去看看老杨。

程苗苗记得老杨上一次差不多就是在这会出的事，她一遍一遍的叮嘱胡子，万一有突发事故，千万不要让老杨去。

胡子只当她在开玩笑。她显然没放在心上。

“我就去看看老杨过的怎么样，能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啊，苗你放心啦。”

程苗苗很着急，她不停地跟胡秋敏解释，说自己重生未免也太离谱，没人相信。

没人相信所谓怪力乱神一说。

她只能再次嘱咐直到胡子应下。

她买了瓶酒想要麻醉自己烦躁的心事，慢慢走回小院里，看到秋千在月光下静驻。

她伸出手触摸着上面的纹路，然后坐在秋千上轻轻的摇晃，心里思绪万分。

除了李肆的病，老杨的意外，还有程芽芽的伤，要怎么才能改变呢？

不让程芽芽去送排骨，或许只躲避的了一时，袁勇没有被抓住，就会随时威胁着袁山青和程芽芽，但程芽芽去了，就难免鬼门关走一遭。

她不知道袁勇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出现。

回想起来，十七岁的这一年，支离破碎，程苗苗发现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有人轻轻推着秋千，程苗苗随着秋千的幅度轻荡。

她回头，李肆就站在身后的路灯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昏黄的灯光晕在他身后，映着他格外温柔。

“在想什么呢苗？”

程苗苗看见他咧开嘴就笑了。

“在想看见你真好呀。”

李肆低下头，寂静如水的夜里，他心里波涛汹涌。

说完程苗苗打了个嗝，头垂了下去，李肆这才看到她身旁的酒瓶子。

这是偷偷喝酒了，程苗苗还真是胆子大了。

“李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听见了吗？”

程苗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抬起头，仰脸看着李肆。

“你答应我，不要生病。”

李肆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答应不了。

程苗苗自顾自的说着话，脸颊红扑扑的，显然是当了回醉鬼。

李肆蹲下来，靠在秋千旁边，看着程苗苗说话。

“李肆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都快愁死了，你说十七岁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破事啊，我好不容易能为你做点什么，但芽芽和老杨叔叔该怎么办啊……”

“嗯嗯，我知道。”

李肆看着程苗苗小嘴吧啦吧啦说个没完，他一句一句回应着，满园的秋色落在他眉宇间，尽是柔和。

“李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二十年，才见到你。”

“可惜这个梦要是真的就好了。”

“要是不用醒过来更好。”

程苗苗越说越委屈。

“李肆，你别抛下我。”

程苗苗开始哽咽。

李肆颤抖着抬起手用指腹揩去程苗苗的眼泪。

原来，程苗苗一个人孤单的度过了二十年。

原来，他离开以后，程苗苗并不幸福快乐。

整整二十年啊，比他陪伴她的日子还要长。

李肆心底泛起巨大的悲伤来，像淋过雨生锈的钟表，强行再转起来的时候钝钝的，直到耗尽了力气，突然之间分崩离析，破碎不堪。

他不敢回答，他没法回答。

“李肆你多笑一笑嘛，不要总是皱着眉，你笑起来可好看了。”

程苗苗伸出手轻轻抚上了李肆的眉梢，接着往下，两只手捧起他的脸，挤出一个笑容来。

李肆由着她，配合的露出一个笑容来，那笑容里掺着隐隐的泪，模糊了苗苗映在他眼底的样子。

“苗，你后来考出油田了吗。有没有去当演员？”

李肆悄悄偏过头，故作轻松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没有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点成绩……”

苗苗又灌了一口酒，眯着眼睛开始回忆。

“那你过的幸福吗？”

“幸福？我不知道，好像，好像忙着生活，忙着工作，自己租房买车忙忙碌碌漫无目的的活着。”

程苗苗说完，又失落的低下头去，酒精那股劲上来了，她晕乎乎的。

李肆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苗苗的肩。

“那你结婚了吗？”

唇张齿和，李肆望着深不见底的夜色很小声的出口问道。

程苗苗低垂着脑袋坐在秋千上看着自己在地面上一晃一晃的影子。

大滴滚烫泪珠落到泥土中。

李肆突然就不在乎答案了，他慌张起身，一把拥苗苗入怀。

他没想到苗苗会这么伤心。

他更后悔问出那句话。

程苗苗埋在李肆的怀里放声大哭。

“李肆，你怎么能食言啊？”

“你从三岁就说要娶我。”

程苗苗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

“我怎么能忘了你去和别人结婚，我怎么能落下你。”

哽咽着的声音如同一道炸雷，字字句句震在李肆心上。

“所以我就回来了，我要把你照顾的好好的，不要生病，你要开开心心的。”

“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更远的世界呢。”

程苗苗哭的累了，她靠在李肆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着。

“你离开的第一年，我花了好久才相信……”

“二十岁的时候，我在我那个大学里每天着急着赶早八，大学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

“二十二岁的时候我毕业了，我找了家杂志社工作……”

……………

“三十七岁的时候，我花光所有的积蓄买了辆二手车去了青海，打算给你过生日，那天看到了特别绚烂的流星雨，我就不停地许愿……

哦对，那天我还看到那个冷冻复活实验的新闻，我还不切实际的想要是你在的那会就有这样的技术该多好……”

程苗苗絮絮叨叨的说。

李肆早已经泣不成声。

程苗苗说的久了就这酒精的作用沉沉睡去，李肆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背着他一辈子最宝贵的愿望一步一步走回家。

月光皎洁，照着两个年轻的影子，李肆抬头，看到天边划过数道星轨，璀璨的光迅速划过天际，然后黯淡下去。

就像他握不住的生命，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