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日严寒,昨夜下了一场细雨,京城愈加寒风刺骨,地面潮湿阴冷,院子里的桃树树叶发黄,几乎掉光了,一大早的天色就灰蒙蒙的,不见光亮。
乌锦吃过早膳后便跟彩玉去绣秀苑,她在铺子里刺绣,彩玉接待进来的客人。
已经过去三日了,离裕亲王世子说的五日之约只剩下一日,每一日对乌锦而言都是煎熬,她整个人十分焦躁,却什么都做不了,银子花得差不多了,该找的人也找了。
乌家这阵子笼罩在阴影中,除了年纪尚小的乌明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心里都不安压抑,如同今日沉闷阴暗的天色,没有一点过年前的喜色。
因昨夜下雨,今日过冷的缘故,铺子里没客人,彩玉帮着她勾针解丝线。
不知过了多久,程姨娘突然气喘吁吁地进来,本以为她是过来给她们送午膳,可手里却没有提着食盒。
“桃子,你阿玛被放出来了,已经回家啦。”程姨娘说得急,最后一句话带有明显的上扬,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彩玉比她反应还快,眼睛放光,惊道:“老爷被放出来了?小姐,你听到没有?老爷真的被放出来了吗?”
程姨娘连连点头,激动得开始哽咽泛泪:“是真的,他已经回到家了,你们大娘让我赶紧过来告诉你们。”
乌锦当即决定关掉铺子回家,归心似箭,反正今日也没什么客人。
绣秀苑离她家也不远,走路一刻钟便到了,她们三人走得快,顾不上地面上的泥泞,不到一刻钟便回到家了。
乌锦掀开毡帘进屋,她阿玛坐在铺炕上背着她在逗乌明,那背影有些瘦削,她忍不住喊一声:“阿玛……”
乌志善回过头,见是自家女儿,顿时欢喜笑道:“桃子,阿玛……”
乌锦没等他说完就扑进他怀里,头埋在他怀里掉眼泪,短短二十多天,她阿玛肉眼可见变瘦了,这阵子隐忍克制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平安归来就好,没什么比平安归来更重要。
“你不知道桃子为了你求了多少人,大把银两花出去,没有桃子,你怕是还在狱中。”完颜氏抹抹眼泪说道。
乌志善安抚地拍拍自家女儿的后背,“乖女儿,阿玛没犯什么大错,迟早都会被放出来的,不必去求人,那些银两留着多好。”
完颜氏没好气地推了推丈夫:“你说得轻松,别人都被放出来了,唯独你没被放出来,你一把老骨头了,万一在狱中出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办,我们难道不知道银两留着是好事嘛,没有桃子去求你堂姐他们,往衙门跟旗司来回跑,你哪能被放出来,你都瘦了一圈,再关下去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知道。”
乌志善尴尬地摸了摸头。
乌锦情绪也平复下来了,从她阿玛怀里出来,擦去眼泪,“阿玛回来就好,钱财比不上阿玛重要,额娘,小娘,今日得多做一些好吃的。”
乌志善乐呵憨厚地笑道:“还是女儿好,阿玛没白疼你,不愧是阿玛的小棉袄,会心疼阿玛,其实没什么大事,我这不是被放出来了嘛,都别哭了,这快过年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说起来她阿玛迟迟不被放出来还是因她而起,乌锦想到爱新觉罗.保泰,又忧心起来。
人总算是回来了,不幸中的万幸。
到了午时,她额娘跟程姨娘在灶台忙活,连炒了好几道菜,除了乌安还在学堂上课,一家人总算是能坐在一块吃饭。
她阿玛这人性子就是很包容,很多事情不会去计较,她额娘总说她阿玛是泥捏的性子,踹他两脚他都不会生气。
她阿玛虽不知道为何他被关那么久,但他说既然出来了,此事就不要去追问下去,让它结束,他们普通人家惹不起官爷。
她阿玛高兴地多喝几杯自家酿的桂花酒,用过膳后就到床上睡觉了,估摸着在狱中也没睡好。
乌锦这边跟她额娘她们在铺炕上闲聊,因她阿玛没出来,她们都没有心思准备过年的事情,屋里屋外都没打扫,年货也没买。
人回来了,她们才有心思折腾这些事。
乌锦漫不经心地听着额娘跟小娘说着家里琐事,脑子已经在想着明日的事。
她还是不能太过直接得罪裕亲王世子,万一遭到报复怎么办,只是她也不能再过去包厢,那人要是对她做什么,他们人多势众,她也很难逃脱。
傍晚时分,乌安从学堂那边回来了,一家人真正聚齐,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第二天,乌锦提前两个时辰先到百花酒楼,给百花酒楼的伙计一两银子,让对方替她传话。
到了午时正,胤禛过来酒楼,依旧在芍药阁内坐着等人出现,他昨日便听说乌志善被放出来了,是简亲王下的令。
他还真不知道乌锦还有这能耐,能说动简亲王帮她,他倒要看看今日她会不会出现,他耐着性子等。
哪怕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辰,他还坐着等。
就这样等了超过半个时辰,他知道乌锦不会过来了,她阿玛已经被放出来了,她以为她阿玛被放出来,他就左右拿捏不了她,就万事大吉了?
简直是痴心妄想!
酒楼的伙计过来替乌锦传话,递给他一张纸条,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世子爷,奴婢有亲事在身,只愿为妻,不愿为妾,还请世子爷见谅。”
胤禛捏着那张纸条,冷冷一笑,只愿为妻,不愿为妾,就凭她也配,他眼神变得凶戾,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这般清高自傲,他偏要让她当见不得光的外室,更会让她后悔今日的不露面。
当真以为他是好性子,菩萨心肠,容得了她几次拒绝,他想要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得到,到时候他会让她记住教训。
他撕碎那张纸条,一掌击在桌面上,脸色阴沉。
乌锦!
他定会让她跪下求他,将她磋磨,让她低头弯腰,像奴才一样跪着服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