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有人溺水了!”她将手中的绳索递过去,祁行皱着眉头,使力扯了一扯,却是拉不动。
“估计水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祁行一手握着绳子,一手搂住陈琬的腰,抱着人往后退几步,见海水低过了膝盖,才将人放下,“你就在这拉着绳子,我去那边看看。”
腰间还残留着那只大手温热的气息,温暖了被海水打湿的神经。陈琬却来不急多想,只接过绳索,又紧紧在手臂上缠了几圈。
祁行反手脱下身上的衣服,丢到岸边,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回过头来,那双星子般的眸子垂下来,静静地看着陈琬:“握不住就松手。”
说完,他便迅速往前跑去,一个猛子扎了进去。陈琬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慌乱,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潜入水下,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祁行!”她大喊一声,试图得到他的回应。可茫茫夜色中,只余空荡荡的海浪声。
海水慢慢涌来,拍打在她的小腿上,冰冰凉凉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对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怎么敢直接冲上去救人,再熟悉水性的人也难逃一个万一……
自己这么也不拦着点……
万一,万一两个人就这么死在她眼前了?
陈琬咬咬牙,攥紧了绳索,不敢再想。绳索起初仍是紧绷的,但不知何时,突然松动几分。她得了希望,忙收着绳子往岸边退去。
救生圈越来越近,上面撑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劫后余生地歪在上面,胸口大起大伏地喘着气。
“那个救你的男人呢?”
“谁?你男朋友吗?”男生咳嗽几声,一双碧蓝的眼珠旁还沾着水珠,“不就在后边吗?”
他侧过身来,露出身后趴在救生圈上的祁行。祁行抬起眼眸,发丝上的水珠恰好滚到睫毛上,碎成了千千万万粒,随着他一眨眼,又混在眼睑下。
“我听见你唤我了,琬琬小姐。”
陈琬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望着祁行的眼睛,因这过期的回应笑了起来。
岸边驶来了警车与救护车。落水的男生皱了皱眉,朝两人摆摆手,很不情愿地被抬了上去。
“温斯顿少爷?”护士瞧见他,显然吃了一惊,但被这小鬼斜着眼睛一瞪,立马闭口不言。
“你怎么也在这儿?”见没了自己的事,陈琬便拉着祁行先行离开了。两人漫步在月下的沙滩上,祁行却一时没有回答。
陈琬抬头,看见他眉眼弯弯,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轻轻说出两个字:“散心。”
“散心?”
“被一个人拒绝了,有点伤心,特意找了块偏僻的地方走走。”
陈琬想起上午的事,顿时有些尴尬,转了话头:“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医院。”
“啊?”陈琬抬起头,睫毛发颤,“你受伤了?”
“刚刚救人时被海底尖石滑伤了。”
“哪儿?疼不疼?”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查看伤势,但一时又反应过来,手就堪堪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祁行接过她的手,抬到她眼前,用眼神指了指:“瞧见没,被绳索勒伤了,这儿都渗出些血珠了,还以为你刚刚只是想隐姓埋名无私奉献才躲着那医护人员的,结果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伤口。”
陈琬这会儿才觉出些疼,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也就擦破点儿皮……”
“那也陪我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了,”祁行摇了摇手机,“喏,车已经打好了。”
此时取消订单应该是要付违约费的。她想着,心安理得地跟上了祁行。
芙洛斯岛是私人开发的旅游岛屿,面积不大,岛上也就两个医院,一大一小,都是私人开设的。祁行问了陈琬的酒店地址,挑了最近的一家,带人去做了处理。
“早点休息。”祁行将陈琬送到酒店门口,她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转身。
“要不要送你上去?”他回过身,看见呆呆望着他的陈琬,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将人拉回神来。
“不用了。”陈琬慌忙说道。对于祁行,她说不清楚该不该接触。对方的关心面面俱到,可总让她后退三尺,难以心安理得。
可祁行这个人也怪的很,她刚刚拉他的时候根本没怎么使力,甚至一句话也没说,他就很轻易得知道了她想要做什么,乖乖跟着她走了。
真是因为搭讪吗?
可自己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美女。陈琬洗完澡,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神。一张既说不上瘦削也谈不上圆润但偏向瘦削的鹅蛋脸,一双不大不小但也还算有神的长圆眼,一个勉强能称得上高挺秀美的鼻子,以及一张不起眼的、血色平平的嘴唇……
皮肤可能还算得上白净?她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混着热腾腾的水汽,搓出几丝红晕来。雾水贴上镜面,涟漪般荡了个满,朦朦胧胧地遮住镜后的虚影。
陈琬走出浴室,用毛巾拧了拧湿漉漉的头发,发梢还挂着圆滚滚的水珠,瞬间被软绵的布料吸走。她正准备打开吹风机,酒店的座机却突然响起来。
“喂?”
“陈小姐,打扰了,楼下有位姓祁的先生说要找您。”
祁行?他刚刚才将她送回酒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麻烦你让他稍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她打开吹风机,迅速将头发吹至半干,又换了件薄T恤,将帽子往头上一拉,便匆匆出了门。
酒店大堂中,祁行正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本杂志。金黄的灯光打在他的眉骨上,在眼皮上投下一方阴影,堪堪遮住垂下的睫毛。修长的手指夹着几页杂志,食指轻轻一挑,便将书页翻过一番。
陈琬脸突然一热,那双大手温热有力的触感似乎隔着时空又攀上腰间,酥酥麻麻地泛着痒。
“琬琬小姐,”他似有感应一般,抬起了眼,放下杂志,“你的手绳掉在我车上了,我看着像是很重要的东西,就想着给你送过来,只是你没接电话,我就冒昧跑过来了。”
祁行摊开手,掌心上是一条素净的红绳,粗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仔细端详一番,上面编织的花纹有些特殊。
“谢谢,这确实对我很重要。”陈琬从他的手中取走红绳,指腹难以避免地勾过手心,她悄悄抬眼看了看祁行,对方却只是笑着。
指尖划过一丝热意,又烧红了脸。
“这是拉善的流云纹吧? ”祁行看着她带上红绳,细细的腕边还有着几圈淡淡地勒痕,泛着些青。他眼神一暗,收了回去。
“你认识?”陈琬有些惊喜地抬起头,眸子亮晶晶地发着光。
“认识,我去过几次拉善,”祁行轻笑一声,指了指她的头发,“不过,还是以后再和你说吧。”
陈琬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拉了拉帽子:“好。”
以后是什么时候?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贸然的“好”字,这算是答应他的再一次邀约吗?
“明天有空吗?”
他似乎总能看穿她的心思,不给她留半点逃避的余地。
“这话应该我来说的,”陈琬笑笑,“明天我请客?谢谢你把红绳送过来。”
一句话说完,两人的距离似乎又远了不少。
吃完明天那顿饭,就该是还清了吧。
她轻轻叹口气,抬眼看着祁行,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祁行垂下眼睑,无端地让人看出些失落来,他笑笑,低声说:“好。”
陈琬舔了舔唇,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明明就不该招惹比旦人,自己起初为什么要去玩弄他……
祁行走得很慢,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陈琬眼中却是可怜兮兮的。她上前几步,想去叫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作了罢。
回到房间,她才看到手机上的几条消息。祁行发现红绳后联系她,没得到她回复,便说自己送过来,接然后便是一个猫猫表情的【我到啦.jpg】。
陈琬丢下手机,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事了,直接一鼓作气地吹完头发。可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莫名可怜的背影。
他好像在酒店大堂等了挺久的。
陈琬觉得自己今晚可能睡不着了。
她瘫在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出神,没一会儿,又突然弹起来,抓起手机趴在床上。
【你到了吗?】
她刚按完发送,又觉得自己这话搭得有些无厘头,又是深夜,想撤回,对面却秒回了。
【快到了】
陈琬紧绷着肌肉,脑海迅速运转,希望找到句能打破尴尬的话语,却一无所获。
她骤然松了力,一整个在床上泄了气。
要不发个表情包吧?她开始翻找表情,手指划上划下,却没找着一个合适的。这个太暧昧,像在撒娇,这个又太冷漠……
【琬琬小姐,明天在哪儿见呢?】
对面见她不回复,又发了一条消息。陈琬看见,松了口气。他又恢复了一贯的称呼,应该没事了吧……
不过……去哪吃饭?遭了,她一时把这个问题给忘了。
【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我什么都能吃】
陈琬想了想,给前台打了个电话。
“您好……保安,叫保安!”电话刚接起,酒店前台的小姐姐便中气十足地喊了两声保安,电话那头似乎乱糟糟的,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不好意思,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对面又恢复了温柔的嗓音,让陈琬生出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我明天中午想订一家餐厅,两个人,你们有没有什么推——”
“别碰我!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啊!”对面撇下电话,怒吼一声。
不知楼下出了什么事……陈琬看着还在接通中的电话,犹豫一二,正准备挂断,对面却又接起来了。
“在餐厅预订明天两位的位置是吗?不好意思,刚刚这里有些事情忙着处理,我这边马上帮您预订,”小姐姐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语速快得像弹射出去的火箭,“特兰蒂亚餐厅可以吗?它是芙洛斯岛美食软件上评分最高的餐厅,价格也比较合理,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这边帮您预订了哈,这边预留的是您的电话号码——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客人的**,你要找你老婆自己给她打电话!听明白没?”
陈琬有些懵地看着手边已经挂断的电话。是酒鬼在闹事吗?酒店前台还真挺不容易的……
等等?刚刚是已经帮她订餐厅了吗?叫什么……特兰蒂亚?
她敲了敲脑袋。为了听这点八卦把正事都忘了。
这家餐厅的评分确实是最高的,价格她能负担,环境也不错。怎么说呢……是个适合请客的地方。可……这是一家看起来很正规的西餐厅。
为什么强调正规呢?因为陈琬唯一吃过的西餐是大学城旁边的牛排自助。
让前台小姐姐帮忙取消预订?可下面看起来忙得不可开交……
【你吃得惯西餐吗?】
【还不错】
陈琬彻底死心了。
她滑过微信,开始连夜恶补西餐用餐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