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井巷的卢娘子 第10章 第十章 媒人上门

曹嫂子和乔娘子不再提卢娘子再嫁的事了。

可还是有人惦记着这巷子里住着一个挣钱了得的寡妇。

这一天下午，已经绣了两只喜鹊的卢娘子听到有人敲门。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去开门。

叶儿亦步亦趋，跟着卢娘子。

门外一个圆胖的妇人。

卢娘子问来人：“您找谁？”

那圆胖的妇人看着卢娘子就拍手笑道：“你就是卢娘子吧？”

说着，不等卢娘子让，她自己肥硕的屁股就先挤进了院。

卢娘子“哎”了一声，关上门跟在她后面：“你谁呀？我让你进来了吗？”

那圆胖的妇人边扫视着院子边往正屋走，嘴里念叨着：“卢娘子莫怕！我是前面玉泉巷住的，夫家姓林，你叫我林嫂子就行。大家信得过我，平日里都找我说媒！”

说着，人已经挑帘子进屋了。

卢娘子心中攒着一口闷气：“你来我家做什么，我又没托你做媒！”

林嫂子一屁股坐在窗前的榻上，自顾自拿起卢娘子的绣绷：“哎呦呦！这可真是......好看！跟真的似的！卢娘子这绣技，果然名不虚传！”

卢娘子把叶儿抱上炕，自己坐在炕沿儿上，对着林嫂子道：“您这人，不请自来，若是没什么事，便请回吧！”

“哎呦！”林嫂子放下绣绷：“卢娘子这脾气倒是不小。我省的，你从前是大户人家的夫人，难免有骄娇二气。可我说一句，从前再风光，如今，您可是落架的凤凰。俗话怎么说来着？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眼么前儿啊，你可得收一收这脾气！”

卢娘子撇过眼：“我从前如何，往后如何，不劳林嫂子费心，我这儿正忙着，林嫂子请回吧！”

林嫂子一动不动：“嗨！我这人，出了名儿的好脾气。你这样的，我也是见过的！你既忙，我就长话短说。卢娘子，今儿个我登门，是有人托我来向你求娶！”

卢娘子气愤地别过头：“我没有这个心思，林嫂子请回吧！”

林嫂子轻蔑地瞥了卢娘子一眼：“卢娘子，这求娶你的人，是前面巷子的晁家。这晁家老爷，年方四十有二，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家中富裕，金银无数！只人家一张雕花的木床就价值千金！古董花瓶，珍奇玩物，不计其数！你想想，你若是嫁进去，那可是丫鬟仆妇伺候着，锦衣玉食，金尊玉贵！这晁老爷可是出了名的会疼人，嫂子知道你身娇肉贵，嫁给这晁老爷，你可是掉进福窝里啦！哈哈哈......”

卢娘子听着她的笑，十分刺耳。

她愤怒地站起来：“林嫂子，我说过了，我没有再嫁的打算！什么晁家李家的，我不认识，也不想知道他们。我这家院小，不委屈林嫂子了，请您现在就出去！”

她指着门口的方向，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林嫂子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好赖话听不懂？你当你是个什么货色？一个大牢里出来的寡妇！谁知道你怎么出来的呀！还有心挑剔？你这样的，要不是看你有点儿手艺，谁看得上你？外不说还带着个十三四的孩子，还......还是个男孩！你这样的破落户！还带个拖油瓶！且苦熬着吧你！迟早啊！迟早！我把话放这！你这样的，迟早做那暗娼子！”

卢娘子听不得她的污言秽语，再顾不得什么里子面子，上手就往门外推这姓林的。

林嫂子边往门外退，边骂卢娘子：“你高傲什么？有什么厉害的？细数起来你不就是个外乡人？哈！可是见过几年世面把你抖的！还以为自己是官家太太呐！你男人早死啦！那郑家......那一家都入狱啦！通敌叛国！砍头的罪！当你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呢！你们吃的喝的，可都是我们......我们大武朝老百姓的血肉！还跟这儿摆架子呢！今时不同往日啦！人家晁老爷多好的门第！纡尊降贵！真是纡尊降贵愿意娶你！不就是大善人看你可怜？你还不愿意了！你有什么资格不愿意呀！还当你是凤凰呐？我告诉你！虎落平阳还......还......还被犬欺呢！你这么一个女人！千人枕万人睡吧你！”

怀章心中气愤，捏紧拳头冲出来。

世家的教养实在不允许他向一个妇人挥拳，他只能捏紧拳头怒喝：“出去！”

林嫂子看怀章弱不禁风，指着怀章嘲讽道：“谁家的小崽子！就你那鸡崽子的样儿，还出来丢人现眼呐？我都替你丢人！哎，我说！你不是前些天跳河吗？呦！没死成啊？再跳哇！护城河可没栅栏！谁拦着你了似的！就你这样的，穷家破户的！将来也一准儿找不上媳妇！到时候，可别哭到你林奶奶家门前儿！你这样的，就是磕破了头，我都未见得给你说媳妇儿！”

卢娘子更是推她：“出去！”

林嫂子炸开膀子反把卢娘子推倒在地：“别动我！用不着！我自己有脚！什么破落户！”

叶儿看婶娘被推倒了，哭着冲上去打林嫂子：“坏人！坏人！出去！出去！”

“哪儿来个贱丫头！一边儿去！”林嫂子手不过一扒拉，不费吹灰之力把叶儿也推倒了。

卢娘子顾不上别的，赶紧抱起叶儿：“叶儿，可摔着了？”

叶儿抱着卢娘子哭：“婶娘！婶娘，她欺负你！哇......”

林嫂子摔门而出，看门口有路过的人，拦着人家放声抱怨：“哎呦！您说说！我好心来给这卢家寡妇说门亲，她还把我打出来了！话里话外人家是高门大户的夫人！看不上咱们小门小户的！您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这年头，寡妇都抖起来啦！”

对门的曹嫂子正在家和面，听见动静，抄着擀面杖就出来了：“吵吵什么？”

林嫂子看见曹嫂子出来，热情的抓着曹嫂子的手腕给她讲：“就你们对门儿这寡妇！我好心给她说亲，哎，把我打出来了！”

曹嫂子才不听这媒婆胡诌，她一句话掐住命脉：“你给介绍的何人？”

林嫂子心中一虚，眼神闪躲：“就......就前面巷子住的大善人！哎呦，人家听说她一个寡妇带个孩子不容易，我好说歹说人家才松口！”

“你别给我扯那有的没的！”曹嫂子甩开林嫂子的手：“我怎么没听说前面有什么大善人？姓甚名谁？说出来让大伙儿知道知道！”

曹嫂子的大嗓门一出，隔壁乔娘子，斜对个的吴娘子众位都出来了。

正是日落十分，出去做工的人们也陆续回来了。

一时间，林嫂子叫围了个结实。

林嫂子心慌道：“就......就前面的大善人嘛！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还得回去给我男人做饭呢！”

说着要挤条缝儿，钻出去。

这回，轮到曹嫂子攥住她的手腕：“不能走！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林嫂子使劲儿挣扎着，偏偏挣不脱曹嫂子的钳制。

卢娘子站在门口，大声道：“众位邻居，我从前不曾见过这位林嫂子。今日她不请自来，说前面玉泉巷有位晁大善人要求娶我。我清楚告诉她我不再嫁，不用她来做媒！她恼羞成怒咒骂我和我儿，还将我叶儿推在地上！众位邻居们评评理，我是寡妇不假，可也不能她让我嫁人便嫁人吧？”

曹嫂子捏着林嫂子的手不自觉地更使劲儿了：“好哇！你给人卢娘子介绍玉泉巷的晁四儿！大家伙儿可都认识晁四儿吧？吞了李娘子的嫁妆，娶了富户汤老爷的遗孀，家中四五房妻妾，勾栏的常客！他想娶卢娘子？为的什么？还不是卢娘子的手艺？怎么？卢娘子不愿意你还来强娶不成？”

一时间，群情激奋：“伤天害理！”

“那晁家死了多少姬妾了！”

“晁四儿那家产都是坑来的！自己挣过一个子儿吗？”

“真是财不外漏，这卢娘子是让人盯上了！那晁家可不是个好去处！”

曹嫂子此时腰板更直了：“你要做媒婆便好好做。怎么什么臭鱼烂虾也往来介绍？怎么？是我们四眼井巷的人怕了他玉泉巷的人了？”

林嫂子此时大气也不敢喘：“不是，不是，是我弄错了，弄错了。”

众人哄哄嚷嚷：“滚出去，我们四眼井巷的人不欢迎你！”

“走走走！我们才不怕那玉泉巷！”

“什么人！买卖买卖要抢，如今还来抢人了！当咱们这儿没人是怎么着！”

“滚！赶紧滚！再让我们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在咒骂声中，林嫂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曹嫂子安抚卢娘子：“妹子别怕，那媒婆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咱们这儿没人让她做媒的！今儿个把她赶走了，保她再不敢来！”

乔娘子也过来拉着卢娘子的手：“姐姐下次再遇上这种人，就喊咱们出来，咱们一起骂她！”

斜对门的吴娘子是个不善言辞的，她原地站着道：“就是！”

卢娘子心有余悸：“多谢众位姐妹了。”

曹嫂子还待闲聊几句，突然“哎呀”一声：“我的馒头！”

说着跑回了家。

一句话提醒了各家，这个时间，灶上都做着饭呢！

众人顾不得卢娘子，都转头回了家。

卢娘子拉着叶儿要转身往回走，一抬眼看见几步之外的卫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