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秘书逆着人群,往那几人消失的地方走,慈善晚宴出了宽阔的内厅,从后门出去,外面几乎全是蜿蜒曲折的小路。
紫黝黝深沉的黑夜,不算亮的路灯,完全照不透这样的浓郁墨色。
大片树影堆叠在路灯下,灯光影影绰绰落在言秘书的皮鞋上,他边跑边打电话给守在外面的保镖,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大松一口气。
京城的晚风有些凉,刚刚入夏不久,气温早晚温差大。不如香港亚热带气候的燥热。何况这里是皇城脚下,大多数人,谁都不愿意离开自己固守的一亩三分地。
他焦急等着保镖把人带过来,为了及时接收消息,没有静音的手机,此刻“叮咚”“叮咚”炸弹一般的弹消息。倒是热闹。
言秘书无语的想着,自己不是让他们有事情就打电话吗?
他眉头轻蹙,几乎不用思考,还是觉得那唐诺是个害人精。
打开手机,才看了眼推送的消息,他嘴角无措地扯扯,眼球快要跟随弹送消息的声音一起掉下来。
“这什么东西啊?乱写一通!”
嘴上这么说,手和眼睛没停下看屏幕的每一秒,在终于要把图文消息看完,他无力抬头望天,脸被风刮的下来的树叶,砸的生疼。
言秘书发出短促的两声轻笑,并讽刺的得出一个结论——“完了!竟然有人觉得唐诺是邓总夫人!”
真是荒谬至极!
匆匆给几个保镖下达指令,让他们能把人带的有多远就有多远,否则邓总怪罪下来,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而已。
估计要被发配扫大街了这次,言秘书心惊胆颤的回到内厅,却没见着邓凛人。
碰了碰身旁的周井然,小声问道,“陈总还在这里,邓总去哪了?”
周井然抬眸就着不算亮的灯光,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言秘书只能起身,给邓凛发了个消息,好在很快得到回应,他猫着腰赶紧离开,在幸而灯光统一集中的台上拍品那里,台下的人有什么动作,反正高清摄像机也不会在意他就是了。
走进一旁邓凛单独的休息间,隔不远就是陈柏青的休息室,言秘书在这里又见到了他的一生之敌——唐诺。
他表情僵了僵,冷淡掠过,程亮的皮鞋快速在走廊内走动,往关进门扉,自家总裁的休息室里去。
休息室光不亮,邓凛就开了门口的一盏水蓝色的灯,幽幽的,像在海底飘浮着。言秘书无端咽了咽唾沫,在这种气氛明显不对的时刻,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邓凛的脸在门口较远的幽□□光下,像是浮了一层淡淡的水渍,比灯光更透些的蓝眸内却是晦暗不明。
随着手机灯光忽明忽暗的照射,无比优异的西方骨相,在脸上留下形态不一的阴影,也像即将振翅而飞的蝶。
言秘书以男人的视角去看这位上司,只会觉得他美则美矣,像一座遗世独立的冰山,不温柔,很冷漠,但也会因为网上铺天盖地的炒作新闻,慌了神。
“我应该给她打电话吗?”上司这样问他,言秘书知道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只能垂下眼帘,不与他有眼神接触。
帖子很快被撤,邓家的公关团队连夜加班,可是这就是一场对方投入巨大资金的圈套。公关经理是邓凛父亲身边的老人了,有能力有经验,很快做出方案给邓凛,但邓凛不满意。
“邓总,这是最好的方案,沈律如果不出面,您自己反而会被他们扣上更大的帽子。”公关经理觉得自己在电话里说的更清楚了,只能由这位未经过太多风雨的邓总,自己思考。
电话挂断,言秘书已经知道邓凛的想法,他斟酌开口,颇为小心,“邓总,您和沈律已经订婚,结婚也不过是不久的事情,您和她从此不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我知道您不想让她被过度曝光,但是她就是您的妻子,您不用太小心翼翼,沈律不是一个内心脆弱的人。”
越是因为她内心的不脆弱,就可见她受过的伤害,邓凛虚握着手机,一时半会给不了任何回答。
谢青珩看到消息还是蒋纪纶这位失踪人士给他发的,这少爷开口就是,“哎呦喂,怎么着,沈晚江又把邓凛踹了?”
这话是欠揍,但语气内却没什么奚落的神情,任谁给邓凛打电话,邓凛都不接。国内网上大部分都觉得是假的,不了解内情的,全是因为宋凝这位影后,随意转发了那位爆料大V的微博,三个“?”,让国内的网上又炸了一波。
“邓凛现在电话还是打不通是吧?”谢青珩在客厅坐下来,抓进了沈晚江还在自己手里的手机,上面也是消息弹弹弹,在这事情结束之前,他都不可能给沈晚江,免得看了坏心情。
想起那个和邓凛传绯闻的女人,他看了一眼,皱眉问蒋纪纶,“这人什么来头?”
“这人我姐说上次就见过她,早说她居心不良,正在找人查呢,放心,你们在美国是吧?今晚国内时间十二点之前,我肯定告诉你。”
蒋纪纶让谢青珩放心几分,但听到从楼上下来的脚步声,他赶紧和蒋纪纶挂了电话,一不做二不休的把沈晚江手机卡拔了,稳稳的将她手机揣在自己怀里。
沈晚江上去弄个了头发,画了个淡妆,下午三四点客户要过来聊事情,她这次来美国就为了这位客户,必须收拾下,她一时半会也没找自己手机,毕竟还有文件要看,拿着纸质文件翻翻看看,圈圈画画,等快到约定时间了,电话也没来,她奇怪的开始找手机。
谢青珩心虚握紧在自己外套口袋的手机,心想千万不能被她发现。
沈晚江去刚才化妆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想起来还有个谢青珩,便在楼上喊他。
谢青珩哼哼唧唧几声,装模作样站起来,大力翻动几下,就立马回她,“我没找到。”
“不可能啊,应该就在你那边,那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沈晚江没办法了,她摸摸自己急了一脑门子汗的额头,甩甩手往楼下走。
他欲哭无泪,如临大敌,她竟然盯上他手机了,眼神胡乱在客厅内飘来飘去,忽然盯上了面前装满了水的金鱼缸,这正是一个毁掉手机的绝佳场所啊!
加利福利亚今日略显酷热的阳光直射在客厅内,鱼缸内鲜红的鱼儿们不知道矗立在面前,隔着一个玻璃钢面的人究竟在想什么,就见他忽然激动了一阵,开始在口袋里乱摸一阵,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锁着脖子往后看去。
因为他高大的身形让开,金鱼眼们看见女子从他后方走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坐在沙发上,晃晃自己手上的备用机,“我想起来我还有个备用机,等会再找吧。”
谢青珩笑了一笑,那笑里满是心虚,眯了眯眼,下次一定把她备用机也拔了卡,绝不让她发现。
等待手机开机的过程过,见她合上文件,谢青珩御她左扯一句,右扯一句,“你还有备用机?”
“肯定得有,工作上的很多事情,我不喜欢在我的私人生活内也被占满。”沈晚江雪白的脸上,大大的眼睛被阳光照的金光澄澄的漂亮,谢青珩看着她神色定定的模样,心想这件事情就算她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吧。
于是,他试探开口,“如果.....”但这这开口就卡住了,沈晚江以为是他有什么事情,于是放下已经开机却还未输入密码的手机,点点头,温和看着他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谢青珩想反正她也会知道,自己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说了算了,比起一开始憋憋屈屈的模样,现在倒是神色淡然随和些许,他开口,“我是说,邓凛和其他女人传绯闻的话,你怎么想?”
“我想他不会。”
当然不会,圈子里谁都知道邓凛不会,她说这话的语气肯定,谢青珩点点头,只是,现在不就是在传吗?有人故意的,谢青珩怎么都不会让那人好过,他现在更多思考的事怎么澄清这件事情,网上的那些大V说的有鼻子有嘴的,不是邓凛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结束这场闹剧的。
对方也是吃准了,邓凛舍不得让沈晚江出现在公众面前,真是太恶心了。
“现在有这么事情,邓凛被人传绯闻了,是这个女人。”谢青珩拿两人晚宴被拍的照片给沈晚江看,沈晚江点点头,“我认识她。”
谢青珩瞳孔剧烈颤抖,“你和她没什么过节吧?”
“没有,我和她聊过一次天,因为她的合同解约事件,后面我没有见过她。”沈晚江接过谢青珩的手机,仔细看那些博文,看其他几张照片,肯定那几张不清楚的男性照片,“这不是邓凛。”
“对,不是,但是要怎么证明不是,怎么证明邓凛不是出轨?”
谢青珩一句话说的有点狠,但这倒是提醒了沈晚江,看着那些照片被拍的时刻,清楚被标注了地点,沈晚江点点头,“说的是,那就告他们,我身为邓凛的女朋友做不了他的辩护律师,但是邓家也有公关团队,谁主张谁举证,我和邓凛配合,调通话记录,调机票行程,反正这几张,邓凛在香港。”
她敲了敲谢青珩的手机屏幕,最开始的几张男性背影照片,邓凛都在香港,后面几张,也就是到了六月份,邓凛如果不出意外,是后几天等她回香港之后,他从京城飞香港,出了这事,他应该会今晚飞来美国。
跟谢青珩一说,他眨眨眼睛,有点懵,“不是,你跟他怎么老见面?”
邓凛很闲吗?
谢青珩觉着这行程跟那明星似的,连轴转啊,开完会的下午都能坐飞机跑去香港。
他撇撇嘴,明显嫉妒邓凛老和她见面,吃了好几个柠檬一般的酸酸道,“他怎么不坐私人飞机去看你?”
邓家有钱,底蕴又厚,在邓峯娶了邓夫人后,海外发展也更近一步,美国现在说的上名的几个化妆品与珠宝公司都是他家的,看的谢青珩那个羡慕。
“有点太兴师动众了吧?”沈晚江好笑看谢青珩一眼,谢青珩努努嘴,没经大脑思考,嘴一快就道,“他二十三岁那年就跟他爸借的私人飞机,飞到瑞典去想跟你求婚,准备带你去澳洲过十二月,因为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冬天,他准备把你带上飞机的时候求婚,结果你们分手了。”
这话说完,谢青珩沉默了一会,在心里已经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抬眸看了看沈晚江,见她出神,谢青珩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喊了她一声,她淡淡的应了下,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一时无言。
星期三,出事的第二天早上,邓氏集团公关部发博文,表示一切走法律程序,不会让任何人出现抹黑集团CEO与集团的事件,目前已经向唐诺女士递送法院传信,等待开庭。
一时间吃瓜网友哗然,大家不怎么感兴趣唐诺,但对于这种长相帅气的集团CEO私生活是分外关注,恨不得一个个都化身私家侦探,找出他的夫人究竟是谁。
加利福利亚的雨季最近正巧要来了,沈晚江从中超回来的时候,天泛着尽数冷冰冰的白,不一会就乌云滚滚,她想着事情,晚饭也没吃几口,恰好谢青珩和她做饭有的一拼,弄东西也弄得一团糟,没胃口,很早就醒了准备睡觉。
然而晚上又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下床榻似乎变成了滚烫的油锅煎着她,让她冒了烟。
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她侧躺着,融融的被角搭在她的脸上,温蕴的水汽从屋内升起,不一会蒙了玻璃窗。
窗外的乌云团呼啸而过,雨水一会倾盆而下,一会又淅淅沥沥的,让她更睡不着,心中似乎也潮湿至极。
她被放置在了**的摇篮里,慢慢的荡,看似想让她昏昏欲睡,其实这样的不干爽,只能在她柔软的肌肤上,随着一阵阵呼吸的幅度,长满苔藓。
让她痛苦,让她迷茫。
杯子里的水冰凉,她想起身,至少喝一口水,慰藉她内心的不舒服,胃也生生的疼。
忽然的推门声,轻微细小的,在雨水“哗哗”背景声中算不得多大,可她还是忽然往后看去,眼泪随着掉落在地上的玻璃杯,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