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飞机平稳抵达英国伯明翰机场，五月份的瑞典斯德哥尔摩是出了名的樱花季，两人准备看完医生后，直接前往瑞典。

留学的时候，五月份两人课业都繁忙，沈晚江实在喜欢斯德哥尔摩的樱花雨，怎么样都要让邓凛过来，邓凛难得清闲的周末，几乎都在瑞典，几个舍友都会打趣他，说他以后一定是个妻管严，他听着还挺高兴。

邓凛的心理医生现在居住在伯明翰，历史书上的钢铁之城，这里和伦敦也没什么不同，欧洲古老的建筑太多，在沈晚江看来，似乎都是一样的异域风情。

中饭，头发花白的医生非要请两人去一家西餐厅，里面的牛舌很不错，只是餐厅上菜速度极慢，等的人胃疼。

沈晚江沿途买了点开心果卷和蜂蜜吐司，现在派上用场了。

“你们要去斯德哥尔摩？”

“是的，要不是这次来英国，正好五月份樱花季到了尾声，我们之前一直没有什么时间，现在去看看也不算晚。”

沈晚江手上的案子结的都差不多了，她现在很是放松。

医生点点头，那满是花白的头发，沈晚江本以为他会是个古板的小老头，却没想到还点了份冰淇淋球，这倒是很意外。

他指指自己的鹰钩鼻，笑道，“赶紧谢谢我，要不是我，你们可不能故地重游。”

沈晚江越发觉得这小老头好玩，赶紧道，“是啊，谢谢您。”

正说着话呢，服务员端着他们点的菜来了，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饭快吃完了，沈晚江借口去路对面买快要收摊的水果，把账结了。

小老头知道后，哼了几声，不过看向邓凛的目光多了几分放心。

“你以前来见我，没有一次不是失魂落魄的，像我家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小狗。”医生拍拍自己浑圆的肚子，叹了口气。

邓凛坐在他对面，神情被不算明亮的灯光照的影影绰绰，像影子漂浮在尘埃内。黄昏时的太阳般，并不热烈。

“你还不放心，为什么？”

医生喝了口面前浓度不高的红酒，配上油脂丰富的食物，很完美的一顿午餐，可在小老头眼里的邓凛对这顿看似不错的食物，却似乎有些味同嚼蜡。

“没什么，我只是……”邓凛切了块牛舌，在医生的询问下直愣愣的盯着它，湛蓝的瞳孔显得阴气森森，嘴角沾了点油光，薄唇丰盈水润，赶在沈晚江回来之前，他轻蹙眉头，“故地重游，我有点害怕。”

“紧张？想吐？耳鸣？还是产生幻觉？”

“有点紧张，但其他都没有。”邓凛揉揉眉心，把那块牛舌吞没在唇齿间。

他喝了点红酒，妄图用酒精压下他心口的混乱，医生用食指点点他，“别往那些坏的地方想，你太悲观了，我们的人生中，如果失去的回来了，就要珍惜。”

珍惜吗？

邓凛想他何止珍惜，珍惜的害怕再次失去，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像自己，不配这段感情的变态。

幽幽的黄光透过他的眼睛，摇摇坠坠的似乎要抵达他的内心。

“邓凛？”

沈晚江提着水果回来，看他似乎沉思，许久都不抬眸，还以为他睡着了。

邓凛眨眨眼睛，“嗯？这么快回来了？”

他提走让沈晚江手腕受累的沉重水果袋，揉揉她被袋子勒的通红的手心，心疼的看了她好几眼。

“买这么多？”

“等会不是要去格纳医生心理工作室吗？我买了很多给他的，我们自己吃不了多少。”沈晚江不好替邓凛做主买什么其他的东西送给格纳医生，但身为留子在外这么多年，这点人情世故沈晚江还是懂的。

格纳医生心理工作室开在距离餐馆不远的地方，旁边有一道蜿蜒而过的小溪，桥上站了不少出游的行人。

英国好不容易有这种不错的天气，就算腿脚不好的老人，都要让孩子们把自己推出来。

以往窒息的那些阴雨天气，邓凛一想起来，就对英国远而敬之。

适逢天气不错，心理工作室有几个提前预约的客人，地方又太小，格纳医生只能让两人在外面逛一圈。

老爷子哼哧哼哧的全身翻找一通，钥匙才被自己找出来，开了门，有些不满且孩子气的一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等我把他们打发走。”

说完就扭着自己胖乎乎的身子挤进门内，等着那几人过来。

小助手就是格纳医生的女儿，年纪也不小。高高兴兴拿了水果，准备去洗一洗等会给过来的客人们吃。

作为回礼，她送了自己捏的陶土罐子，据说是一直没啥用途，也够诚实了。

沈晚江收了，捧着这陶土罐子和邓凛到那人数已经不多的桥上去。

格纳医生的心理治疗所，估计是很多年前传下来的建筑，有些老化，墙皮也脱落了不少。

植被覆盖率超高的这片土地上，只修了石子路，有英国乡下农村的感觉。周围紧紧附着在地上的植被，与寻常不修边幅的杂草不同。似乎在这里安家后，不少人出游时，会发现这些小生物的美，多有打理，充满绿意盎然的气息。

那些芝樱花开不见叶，粉嫩的花瓣掩埋下的绿叶，青青翠翠，阳光扫过，风荡过，柔软的色彩往心房里一阵阵冲击。

“我们以后买房子，买那种独幢别墅吧，不行，我不要在想香港，我要在京城买块地，最好从近大门到入户都是这种漂亮鲜活的植被。”

她说话的时候，紧紧抱住那陶土罐，柔软白皙的脸庞被太阳照的像珠光绸缎，不断闪光，戴着的耳链，小颗的珍珠与水钻，将光斑胡乱折射。

刺的他眼疼，只想流泪，他爱她无数的瞬间，这些瞬间组成的爱，让他现在就想拥她入怀。

他期待着，她日后成为他的妻子，两人有一个小家，无论有没有孩子，他们都要幸福才好。

眼眸发烫，泪水在眼中转了几个来回，硬生生憋下，害怕被沈晚江发现，他别过脸去。

下巴却被她扣住，轻轻转回来，“怎么了？不愿意在京城生活？”

她手指很冷，只穿了件单薄的鹅黄毛线衣，融融的，软软的，邓凛把她抱在怀里，摇摇她的手，撒娇一般的问她，“怎么忽然就在京城了？”

“我觉得哪里都行，我也好像并没有太喜欢香港。”沈晚江摸着他手上的铂金戒指，她摸不到内圈，但她知道里面有两人的名字首字母。

温热的泪滴从他脸上滑落，掉在她肩上的衣裳，一个小小的水痕，一会便被太阳蒸发，他的内心却有一个大大的水坑。里面住着幼小的邓凛。

他始终在家后花园的湖泊中，溺着，偶尔得到一点氧气，和池沼的绿意在一起，愈发阴森森。

湖畔上垂下的柳树枝桠被风吹着，扫过他的脸颊，他蓝眸无神的盯着上空，淡淡的，死亡笼罩着他。

邓凛进了那扇心理治疗所，颇为英伦风的门，铁锈味，劣质油漆味，一瞬间吞噬小卷发在空气中摇撼几下的邓凛。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回头，精准锁定还在原位置不动的她，似乎勾唇轻笑了下，也似乎说了什么。

然而，狂风过境，每个人身上的衣着与发丝，皆随着点缀蓝天的白云，与蔓延丛森，在大地上肆意吸氧的芝樱一般摇晃。

每人在这样的风中，都成为了海面无援的孤舟。她想，她得把邓凛好好放在身边，带到任何地方去，有她，有家，更有爱。

有无数美好的东西去，欣欣向荣的，生机勃勃的过下去。像这群丛森的植被，鲜活粉嫩，色泽明亮。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小猫，粉色肉垫胡乱踩着芝樱群与其他沈晚江不知道的植被，太矮了，不一会便被某些高大植被挡住身形。

沈晚江的手机屏幕在太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光点，小猫课外的夹子音一出，沈晚江心甘情愿摇晃手机屏幕前，改变光点位置陪它玩。

张馨月就是在此刻打来电话的，沈晚江接过，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六点，起这么早？

“晚江，我思来想去睡不着。”

“你慢慢说，这是失眠了？”沈晚江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前，看那长毛的黑白色小猫慢慢移动到她旁边，忍不住憋气看它，期待着它能让自己摸摸。

在张新月和盘托出那日的监视器事件时，这只小猫也呼噜着，在沈晚江腿上翻滚着晒起太阳。

“你有在听吗？”

沈晚江听完半天没回应，张新月急了，她不知道邓凛在不在沈晚江身边，就算在身边，她也顾不得。

得到沈晚江的回应后，她叹口气，坐在阳台上，看京城升起的太阳，惆怅道，“你怎么想的。”

张新月并不劝着沈晚江做决定，她只是想给沈晚江一个知情权，顺便听听沈晚江内心所想。

朋友不能太越界，这点张新月不会做的太过。

手指在猫咪柔软，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长毛中穿梭的沈晚江，她看着对自己戒指颇感兴趣，来回蹭的小猫咪，忍不住揉揉它的头，唇角勾起。

在这样的动作中，她回张新月，“我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好，可他在积极治疗，我也愿意陪着他，是因为我，他才生病的，我不能放弃他，我想和他一直走下去。”

她由衷感谢对自己坦诚相待的张新月，她从不后悔十八岁那年出国留学，遇见了一生挚友与无法分离的爱人。

对于邓凛，沈晚江总觉得他和十**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一样充满孩子气的神情，爱撒娇，爱粘人，他总是把他的头塞在她的脖颈那里，有时候只是轻吻，有时候又用力吮吸。

她没办法抛下他，就像每一个深爱的人，都无法弃对方与不顾。

沈晚江认为八月份的时候结婚，正值盛夏，应该比隆冬的欧洲要美上许多。

她又看了眼芝樱，抱起陶罐和小猫，往心理治疗所慢慢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