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江四五岁时住在城的一个小巷子内,当年还没现在这么车水马龙,但人口也不少,住的很拥挤。
巷子旁边开了家小店,夏天的时候,她会拿爸爸给她的压岁钱去买冰激凌吃,她很喜欢甜和酸这两种味道,小孩子应该都不会讨厌。
她总是踮着脚尖说自己要哪种口味的冰激凌,谢席御会抱着女儿,为她拆开包装袋,可不允许她多吃。
还剩下一半的时候,便会拿过来吃掉,害怕她吃坏肚子,沈晚江最讨厌爸爸这一点,除此以外,便都是父女之间融洽的氛围。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拽着爸爸的衣摆,吃的很慢,冰淇淋融化了,滴在爸爸衣服上,她会和妈妈小声的说,不要告诉爸爸,谁让爸爸总是抢她冰淇淋吃。
妈妈会笑着摸她头,刮下她的小鼻子,“好啊,那妈妈就不告诉爸爸,好不好?”
“好,妈妈最好了。”她仰起头,有些小碎发挡住了她看妈妈逆光的身影,渐渐的在梦里妈妈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苍白。
不管多鲜活的人,总是会因为时间磋磨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浅。
茶水也是,会因为一遍遍的过滤,从浓郁的茶香变得了然无味。
她时常在梦中流泪,醒来脸上却什么都没有,仿佛她的爱是一件虚无的事情,心慌意乱间被邓凛从身后保住,温暖又驱散黑暗,带着她往下一轮深沉的美梦中去。
说是要去小时候的巷子里,可她总没时间,邓凛的时间表已经排到下半年。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她醒来,忽然问他有没有时间,邓凛微愣,他正在刷牙,昨天才刚跟沈晚江聊过,她竟然现在就带自己去,想到这他蓝色的瞳孔微微颤颤。
吐了口泡沫,有些不可置信眨眨眼睛道,“真的吗?”
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本身就卷,现在更乱,跟他十**岁时,自己第一次在冰天雪地的隆冬瑞典所见,实在是太像。
沈晚江没忍住轻笑出声,看他因为睡得太晚,本来睡眼惺忪忽然就睁大的眼睛,里面一轮幽蓝晃晃荡荡,清澈的宛如碧翠的湖水,美的让人失神。
“真的,难道在什么事情上我骗过你吗?”沈晚江发现邓凛对比起几年前,现在总是没什么安全感,他或许是因为当年自己和他分手的太过突然。
她当时也怕啊,面对陈幼龄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这些生来就享受着最好东西的人,她当然没有底气。
在北欧那种阳光少见的地方,什么都像是从泥泞里长出来的,到处透露着萧瑟寒风吹拂过后的悲戚。
要她怎么能不在那本就苦寒之地,顿生凉意,害怕的颤抖,然而现在想想并不后悔,对的人,即使错过了,还是会遇见。
在梳头的邓凛听了她的话,嘴角降下一瞬,又恢复平常的表情,“嗯,没有,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我希望你的事情都能让我知道。”
“我们之间不要有误会好吗?”他睫毛微颤,小心翼翼,沈晚江心疼的抱住他,“怎么说着说着就像是要哭的,嗯?怎么了?”
他摇头,略弯身子,整个头埋入沈晚江脖颈,无比依赖她的样子。
沈晚江莫名想起每晚睡觉时,他总是喜欢靠在她的心口,听她心跳的声音,抱得很紧,他体温又高,热烘烘贴在她身后,像个巨大的太阳,小猫似的紧紧贴着她。
她以前并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陈姜在香港的家里也喜欢到她的小房间里去,和她一起睡午觉,那些日子她整个中午都睡不着。
也不敢翻身,害怕打扰陈姜睡觉,而经年过后,她也能在他人身边安稳睡觉,因为爱给与的安全感,她想邓凛给她的爱很多,很明显。
两个明明性子都不太热烈的人,却偏偏要在隆冬中感受盛夏的爱。
车窗外不少人在扫雪,前几日的一场大雪,又让京城陷入白纷纷一片中。
沈晚江侧过头看见江面上有一只白色羽翼宽大的鸟雀,在低空慢慢盘旋,那已然结冰的水面,它妄图从里面窜出一条肥美的鱼,过一个还算不错冬季的某一天。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她接到谢席御的邀请,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拜年。
“我们明天在哪里过年?”听了她这话,邓凛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征求她的意见,“你想在哪里过?”
“我就想我们两个人一起过,我们去英国好吗?”她不想留在这里,沈晚江不准备什么所谓的认祖归宗。
谢席御跟她有关系不假,她同谢家又没什么关系,现在,她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邓凛嘴角不由自主往上,他抑住自己激动的心,“好,我们明天就出国。”
“你没什么事情吗?”
“大年三十,我肯定该推的应酬都推掉,我需要我们两个人独属的时间。”他对于沈晚江害怕他太忙耽误他的理解,邓凛又有点失落。
他恨不得沈晚江时时刻刻念着他,把他拴身上带着才好,但沈晚江不是他这种黏黏糊糊的人。
沈晚江总是用温柔的眼神望着他,再多的不安都会在与她眸光相接的一瞬间,立马消弭。
幼时记忆中的巷子,周围很多东西都被拆除了,沈晚江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邓凛看她怀疑自己,解释道,“你应该没走错,这里十年前一直在拆迁。”
“那要拆掉怎么办?”沈晚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这么冷的天把他拉出来看自己小时候住的巷子,万一还没了,就更让她微蹙眉头。
“没关系,权当散步了。”
邓凛搂着她的肩膀,为她挡着在某处巷口略大的风。
他虽然很想到她小小一个的时候看看,但找不到,这里终归也是她生活过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并没有那么遗憾。
况且........他眼神往下移,怀里搂着的人,和自己手牵手的沈晚江此时不是在他身边吗?
那已经很幸运了。
“我感觉这边是对的。”
沈晚江牵着他越往里面走,表情也越开心,即使和自己记忆中有出入,但也是她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
“在香港的时候,我每每和妈妈发生争执,我都很想回到这里,我想要是爸爸还在,妈妈的生活应该会轻松很多,一个人养孩子,还是在香港,很不容易的。”
她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回来,又不可避免想起自己母亲一个人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真的不容易。”
那些别人有她没有的东西,她羡慕但不嫉妒,妈妈很辛苦的养着她,长大了,还没来得及享福就去了。
鼻头一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闷闷抬眼,环顾周围有些地方已然脱落的墙皮。
往里面又走了走,脚踩在没来得及打扫的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巷子口的小店,才见到一个墙角,沈晚江便松了口气,“幸好这里没变。”
还没说完,小店的厚重的挡风门帘被人掀起来,那人出来后便留个背影,点燃了根烟,躲在稍微避风的夹角抽着。
一丛丛没来得及清理的杂草迎着寒风乱飘,里面零星几个枯黄的叶瓣,在被偶然更大的风吹起的雪雾中,显得扑朔迷离。
他鼻尖一颗痣在风雪中,仿佛跟随那殷红滚烫的火星明灭变化,不断有烟气从他的鼻腔嘴角穿出,往寒风冷冽的四周扩散。
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视线,凌厉的眉眼不过往这一斜,周身的气势已然软和下来,那鼻尖的痣也越发生动。
“晚江。”他招手,“过来啊。”
谢青珩看了眼她身旁的邓凛,夹着烟的手抖抖烟头,“来一根?”
“我戒烟了。”邓凛摇头,谢青珩哼了声,“你就装。”
他不信,转头那满不在乎的神气,盯着沈晚江的一瞬,又变得高高兴兴的,“爸爸每年都带我来这里,我上小学有时候周日都会来这里玩。”
“爸爸就在家里,要不要过去?”
“好。”沈晚江点头,她本来就是过来看看小时候住的地方,谢席御在不在她都要进去的,谢青珩倒是高兴。
想和她站近点还觉得不好意思,索性和邓凛一左一右的跟着她往巷子里面走。
“我还经常会在那小店买东西吃,爸爸说你就喜欢吃冰淇淋吃糖那种甜的,爸爸给了我几张你小时候的照片,你要看吗?”
在这边的照片,去香港的时候,并没带走,妈妈当时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很多人在这个年纪也还是个在父母面前的孩子。
她能在香港找到个工作,再带着她,已经很不容易,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沈晚江的身份,拿下香港身份证,谢席御出力是必然,但没想到这一别是这对夫妻的阴阳相隔。
“好啊。”她垂下眼眸,调整自己的神色,抬眸看向谢青珩已是温和,一如既往的神色,仿佛这里并没有能触动她的伤心往事。
然而雪封京城,往事再不敢提及,痛苦如果真能被时间冲淡,那为什么她一直都在悲伤的边缘游走。
啊啊啊啊啊,我24号写的时候没点存稿,直接发了,所以我就一直锁文,这个就算是26的哈!!
下面我要多存点稿,过年那阵子要是没事我也更,差不多20万字左右完结,应不会写太多,下一本不知道是开回信还是翎巫,思考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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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