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陶靖安又做了那个梦。
那日,她趁着虐鬼疏忽之际,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对虐鬼日常行为的观察,制定了周密的逃脱计划。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鬼怪,利用夜色作为掩护,一步步向自由的边缘靠近。
在逃离的过程中,她遇到了重重困难。虐鬼的领地布满了陷阱和监视,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但她凭借着过人的勇气和智慧,一一化解了危机。她利用地形的高低起伏躲避巡逻的视线,利用草丛和树木作为掩体悄无声息地前进。她的心跳如鼓,每一步都踏在了生死的边缘,但她从未放弃过对自由的渴望。
终于,在经过无数个日夜的逃亡后,她看到了远处的光亮和人烟。那一刻,她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她知道,自己终于逃离了那个地狱般的地方,重新回到了人间。
在逃离虐鬼的魔爪后,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心俱疲,几乎要倒在路边。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她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是一个憨厚老实的屠夫,他正巧路过此地,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尽管他并不清楚这个女子的身份和来历,但出于人性的善良,他还是决定伸出援手。他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家中。
一个温和而关切的声音,在略显杂乱的街角突兀地响起:“小姑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随后便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赵屠户,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正巧路过,见状连忙上前,轻轻地将司予背起,步伐稳健地向自家后院走去。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同情,不知这瘦弱的女孩究竟遭遇了什么。
赵家后院,一位须发皆白、眼神睿智的老者——涂大夫,正低头前查看。一番仔细诊脉后,涂大夫眉头紧锁,缓缓说道:“这孩子,小小年纪,竟已积劳成疾,加之思虑过度,身上还带着陈年旧伤。但奇怪的是,她体内经脉异常强健,这在孩童中实属罕见,治疗起来,既要细心,也需耐心。”
赵屠户一听,急得抓耳挠腮:“大夫,您就别绕弯子了,直接告诉我怎么治吧!只要能救她,多少钱我都愿意花!”
涂大夫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却带着几分严肃:“治疗不易,费用自然不菲。但我看你诚意满满,我便尽力而为。不过,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她的情况虽复杂,却也有转机。”
赵屠户一听有戏,连忙点头如捣蒜:“治!一定要治!想当年我家妹子也是这个年纪走的,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又赶上乱世,根本没钱给她看病。现在日子好过些了,这丫头就像是我妹子转世一样,我一定得把她救回来!”
涂大夫闻言,心中也是一阵感慨,随即开出药方:“好,既然如此,你便去准备十二钱,这药你领回去,按时给她服用便是。”
赵屠户一听,愣住了:“十二钱?大夫,您没开玩笑吧?这、这连瓶好点的药酒都买不到啊!”
涂大夫哈哈一笑,指了指已经悠悠转醒的司予:“你看,她不是已经醒了吗?这药,贵在心诚,不贵在价高。”
她早已醒来,只是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充满了感激。此时被发现,她睁开眼,虚弱却真诚地说:“多谢两位相救。”
赵屠户关切地问:“妹子,你咋一个人躺在路边呢?多危险啊!你母亲……她还好吗?还有你的父亲,他在哪里?”
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的世界,是师父传授给她的那些神秘而古老的书籍所构建的,里面记载着御妖之法、降魔之功,以及治疗鬼怪、克制妖兽的种种法门和招式。对于人界的家庭、亲情这些寻常之事,她其实知之甚少。
她轻轻咬了咬唇,轻声回答:“我……母亲已经去世了。至于父亲……”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想这个词的意义,“父亲是什么?我从未见过他。”
赵屠户闻言,心中暗自叹息,他误以为她是早年丧父,便不再追问这个话题,转而关切地问起她的现状:“那你这次是和谁一起出门的呢?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她想起了那些与她共同经历风雨的日子:“我是和我师父,还有一位兄长一起出来的。”然而,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但兄长死了。而我师父,也在混乱中失去了踪迹。”
这时,赵屠户的媳妇儿,赵娘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妹子,快趁热把这药喝了吧,喝了药身体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她接过药碗,因长期未进食水,喉咙又被禁锢过,第一口喝下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赵娘子连忙上前,轻抚她的背,眼中满是疼惜。
她抬起头,眼睛呛得通红,水润润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结合起来她所说的遭遇,让人怜惜。一时冲动之下,赵娘子母性大发,当即脱口而出:“妹子,你既无所依,不如就在我们家住下,外面兵荒马乱,不安全,你瞧着十岁吧,刚好是我妹妹的年纪,往后再做打算吧。”
于是,她就在兴桥镇住了下来。
后来,她回想起,正是在这段时光里,她对人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那是她过去在师父的庇护下,于山林间修炼时所未曾有过的感受。
在兴桥镇,她第一次真正地接触到了人类社会的点点滴滴。清晨,是镇民们忙碌的身影和热闹的市集,叫卖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生活画卷。
更重要的是,她在这里体验到了具象化的人类情感。赵屠户虽然外表粗犷,但内心却细腻而温柔,他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赵娘子更是如同亲姐姐一般,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安慰和鼓励。还有那些善良的镇民们,他们对她这个外来者没有丝毫的排斥和歧视,反而用他们的热情和善良接纳了她,让她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情与美好。
这些情感的体验,对于她来说,是全新的、震撼的。
于是,她明白了,她对人间的归属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在兴桥镇的日子里,她不仅学会了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更重要的是,她学会了如何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如何去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情感和温暖。这些宝贵的经历,将成为她未来人生道路上最坚实的支撑和动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融入了这个家庭,成为了屠夫真正的“妹子”。她帮助屠夫一家处理家务,学习杀猪宰羊的手艺,虽然这与她过去的生活大相径庭,但她却乐在其中。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重生的开始,是她重新获得自由和尊严的起点。
早晨,帮着赵屠户烧热水,磨刀,捆猪,剖心取肺,出乎意料的,她干得非常的熟练。赵屠户当着他人面夸她,她听了之后也是淡淡的。毕竟练习过千百次诛杀妖兽的手法用来杀猪可不是熟练么。
赵春生是赵屠户和赵娘子的独子,刚满五岁。
这天早晨。
司予细心地整理着桌上的书本和杂物,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微笑,转头对正在厨房忙碌的赵娘子说道:“阿嫂,您忙着,我这就送春生去学堂,路上我会看好他的。”
赵娘子从热气腾腾的蒸笼中取出两个刚出炉、金黄诱人的饼子,用油纸包好,递给司予,眼里满是慈爱:“靖安啊,这饼子还是热的,你和春生路上垫垫肚子。学堂路远,别饿着了。”
司予笑着接过饼子,那股子家的温暖瞬间溢满心间,她轻声应道:“谢谢阿嫂,我会的。”
一旁,五岁的小春生蹦蹦跳跳地拉着司予的手,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仰头问道:“阿姐,你长得好看,那你肯定有很好听的名字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司予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她并未想过会在这个纯真的孩子面前隐藏太久。但出于某种复杂的情绪,她还是选择了含糊其辞,轻声道:“春生啊,在村里大家都叫我阿姐,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
小春生一听,立刻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真地说:“阿姐,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真的叫这个。娘亲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就像我叫赵春生一样。要不,我们去找夫子问问吧?他肚子里的学问可多了,肯定能给你取个既好听又有意义的名字。”
司予被春生的纯真和坚持打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蹲下身,目光温柔地与春生对视,笑道:“好啊,春生这么聪明,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等下,我们就一起去问夫子,看看他能不能给阿姐也取个好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