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又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透过窗棂门隔把屋里都晒热了。
由于现在日出早日落晚,紫芙要晨练都得起早些,不然晚了非得热晕过去不可。
如今天不亮,紫芙便穿衣出门,隔壁屋里的苏毓琦不知怎么听见了她细微的动作,整齐衣着便推门出来了。
苏毓琦眼巴巴的模样,显然是刻意在这等紫芙的。
好歹也朝夕相处了四五日,同吃同住形影不离。日子虽短暂,但紫芙莫名的就觉得自己了解她了。
果不其然,苏毓琦张嘴便是偷偷摸摸,酝酿了一阵才坦白自己昨夜飞到了隔壁院里。
当然,她还得解释一通;昨日她睡不着在屋顶晒月光,无意听见了隔壁院里的动作。于是乎才不小心飞过了高墙,在人家屋顶偷窥。
仿佛是窥视了不能见人的东西,苏毓琦颇是兴奋难耐。说她瞧见了一队人马在夜半三更里,遮面进了屋里。
随后那些高手开始布置院里的机关暗器,派人把荒僻的小院子每个角落都守住了,苏毓琦这才溜了回来。
如此阵仗,明显鬼祟!一定是这院子有权有势又矫情的主子回来了。
这个好消息高兴的苏毓琦一晚上睡不着,直想立马就去跟苏易尘邀功···不过···
“你是怕公子知道你跑了出去?”紫芙一语点破了苏毓琦的心思。
苏毓琦亲昵的挽着紫芙的胳膊,贴近的十分自然熟络:“紫芙姐,你脑子好使,你觉着我告诉阿瑾这事,他会高兴吗?”
紫芙又问道:“公子为何高兴?”
苏毓琦疑惑道:“我这可是发现了大消息啊。紫芙姐,你不知道吧,那个院子是三皇子的,这回来的肯定是他!先前阿瑾在魂虚派打了晋祠公的脸,这傻子三皇子说不准也是来试探阿瑾的。”
她骄傲昂着头:“看三皇子那行头如此缜密鬼祟,定是不想让阿瑾发现他的到来。可他约莫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刚好蹲在他隔壁屋顶。要是我早些告诉阿瑾,阿瑾也能早些制定对策,就不会再被人算计了。”
紫芙其实想告诉她,三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情报中,甚至苏易尘昨日便知道了三皇子脚步将近。
不过看着小姑娘兴奋雀跃的模样,她倒是不想扫了人家兴致。
“公子不会责怪你的,这时辰公子应当醒了,你不妨早点去说。”
紫芙温柔一笑,还有半截话没吐露:要是晚了,三皇子就该上门了。
苏毓琦当时兴高采烈,甚是相信紫芙的话,简单洗漱一遍后便直奔主院。
天气微凉,晨昏初醒。
苏易尘早早洗漱了,坐在罗汉床上打坐。
东南角的小木桌上放置一鼎镂空雕花熏炉,淡淡的熏香随着云雾弥漫在屋内每个角落。提神醒脑,通畅全身。
苏毓琦意思意思的敲了门后,推开半掩的房门便进去了。
她自然而然的坐在罗汉床另一边,笑意有些无处安放,扭捏开口道:“···阿瑾,你今天怎么起了个大早。”
苏易尘眼也没睁:“我起大早不奇怪,倒是你挺反常的。”
他清润的声音过于无情,以至于这幅凌厉威严的模样都显得淡漠疏远。
许是心里心虚,苏毓琦觉得他是对昨日的事耿耿于怀。成心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阿瑾,对不起,我昨日不该吼你的。”
苏易尘宛如一尊雕像:“无妨。”
话虽这么说···苏毓琦直盯着他轮廓分明的脸,支吾道:“我也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你说的那番话确实不大好听···好似我不叫苏毓琦了,你便一眼也不愿意瞧我的。”
苏易尘缓缓睁开眼,戏谑的看着她:“当然了。”
苏毓琦惊讶的瞪大眼,看清他是故意调侃自己后,气得小脸一片绯红。她已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见她越来越红,知道苏毓琦的脑瓜子里已经想了一出大戏,苏易尘才笑出了声。长手一伸一瓜子敲醒了她,也敲痛了她。
苏毓琦眼前如有星星,捂着头正好借此把心里的委屈发泄了出来:“你就想着把我打傻了,以后都不会跟你顶嘴了最好。”
“傻了更无法无天呢。”苏易尘嗤笑一声。
苏毓琦如芒刺背,头上还是隐隐作痛。她瘪嘴道:“你说好的带我出来玩,结果在魂虚派也是待在山上,来云州了还是待在院子里。你这不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吗。”
苏易尘眼一瞥,抬手又要揍她。
苏毓琦早有准备往边上一闪,一骨碌话就冒了出来:“一开始你还会陪我出门呢,就是派个人跟踪我,我起码还能出去瞧瞧啊···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我知道你是因为南疆的事没有料理完,我也不想和宁枫一样躺在床上走动不得···”
大道理说了一堆,就到了直入主题的时候了。
苏毓琦机灵的眼一睐,又道:“可你现在什么事都支开我说,没来云州时你也没有这般忌讳。难道这南疆的事与我有关,所以你才避而不谈吗?”
苏易尘耐心的听她说完,神色未动:“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毓琦见他松了口,立马讨巧笑道:“你们以后能不能把我当自己人啊?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要是我和宁枫一样无知,好好走在路上都被人盯上,到时我受了伤还不得是浪费你的内力吗?”
“你好好待在这,便不会被人盯上。”苏易尘瞪了她一眼,这事已经没得商量了。
出门无望,偷听八卦也没机会了。
苏毓琦想不通他为何执意如此。泄了气的趴在罗汉床上,这回也是敢怒不敢言了。
苏易尘偷偷笑了声,率先打破了屋内的沉默:“你一大早便是为了说这事?”
“不重要了···反正我告诉你···最后也跟我没关系。”苏毓琦只想赌气到底,以表自己的骨气。
“好,那你就不要说了。”苏易尘拿准了她的性子,颇有兴致的陪她玩着以退为进的游戏。
下一秒,苏毓琦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气的吹起了额间的碎发,张嘴便道:“我昨天跑出去了。”
苏易尘一挑眉,话出反常:“然后呢。”
苏毓琦头耷拉了下去,深刻的意识到了她再活八百年也不是苏易尘的对手。她明显不高兴的摆着一张脸,死气沉沉道:
“我昨日到隔壁院里,看见三皇子来了,想着一大早告诉你的。”
“我现在知道了。”苏易尘神色如常。
苏毓琦憋着嘴,灰溜溜的穿着鞋便打算出去。等她走到了门口,苏易尘说待会有贵客上门,让她在一边泡茶。
苏毓琦不知所以,低头应了下来;
宁枫动不了,杜子仁不在家,像苏易尘这样尊贵体面的人,待客时有个人端茶倒水倒也正常。
苏毓琦没想着他另有它意,也没想着这样做有何难堪···只是今天的早膳好像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而且杜子仁也赶巧在开饭前回来了。
前天没来的及打量,苏毓琦这会儿才发现四五天没见,杜子仁哥更黑了些!
“杜子仁哥,这些日子你应当是辛苦了。赶紧多吃点肉,你待会还要出去办事吗?”
苏毓琦虽然对杜子仁的行踪一无所知,还是贴心的给他挖了一勺子狮子头。
杜子仁对此事似乎拿不准主意,试探性的看了眼苏易尘。苏易尘浅浅喝了口汤,给了个准信:
“事情处理完了你便好好休息几日。到时去避暑山庄有的忙。”
杜子仁心领神会,字正腔圆的说了声好。
苏毓琦歪着头下意识问道:“啊?我们不是去避暑山庄玩的吗?”
杜子仁又看了眼苏易尘。
苏毓琦迅速反应过来前因后果;沈家庄都算计到魂虚派了,便是苏易尘现在没发作,也不代表他是不计前嫌当真要和人交好的。
以苏易尘的性格,他定是另有图谋。所以去避暑山庄肯定是闹事的···
苏毓琦虽是想清楚了,但几人对她支支吾吾不敢交心的模样,还是叫她不是滋味。憋着嘴把杜子仁碟子里的狮子头又夹了回来。
杜子仁无辜抬头看了眼,约莫在苦恼怎么惹到这姑奶奶了。
他不知这几日苏毓琦闹的情绪,用了早膳特意把紫芙叫到一边。倒是挺关心苏毓琦的状况:“苏毓琦这几日又和公子不愉快了?”
紫芙倒是感叹他这钢铁朽木般的男人会问出这样人情味的话,却只能讳莫如深的回答:“约莫是的。”
杜子仁同时也看出了紫芙话里有话,他低声道:“苏毓琦还没找公子道歉?几日了?”
紫芙先是疑惑一瞥,随后反问道:“你怎会觉得事事都是小琦的错?”
其实杜子仁会产生这样刻板的想法,还是因为苏毓琦在众人眼里是个率直呆傻的小姑娘。而苏易尘是多聪慧隐忍的人,若他生气了肯定是苏毓琦的错。
可紫芙一声反问将杜子仁从不变的映像拉出来,一时回答不上苏毓琦到底哪有错了···
一连好几日的观察,作为局外人的紫芙终于有了能说心里话的人。左看右看十分隐秘之后,才不吐不快:
“小琦先前一直在四禧院,自然是以公子的话马首是瞻。其实她也说不上来道理,只是天真的不想忤逆公子。可是连小孩都会长大,不会一辈子听爹娘的管教。就算你们把她当小孩般看着,她也出来见了世面长了心智,又怎能要求她还是孩童一般?”
紫芙同是女人,自是知道苏毓琦心里藏着的事:“她现在已经见识了外面世界的广阔,我们可不能再把她当一只金丝雀般,用保护的名义把她关在笼子里。”
“苏毓琦和你说了这么多心里话?”
杜子仁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道理,不解又诧异的表示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紫芙恍然意识到五大三粗的男人真不会有如此细腻。
她无奈扶额,一时气笑了:“我也是女人,也是从小孩长成这幅模样的。小时候我爹便是如此看着我,我自然能感同身受小琦的处境。”
杜子仁表示,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人眼,苏毓琦的确容易遭遇不测。何况在这处处充满危机的江湖能有一个容身之处,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
苏毓琦有什么不知足?
····心寒,苏毓琦在炽热的七月末八月初却十分心寒;炉上的茶水早早烧好。
苏毓琦心不在焉的守在堂屋边的小隔间里,听见外头有人通报的声音。
不一会儿,几道脚步声便停在堂屋,像是都入座了。领人进来的紫芙掀开隔间的帘子,瞧见了蹲在茶水边的苏毓琦。轻笑道:“茶水烧好了么?”
知晓了只有一位客人后,苏毓琦提着茶壶,漫不经心的用滚烫的井水打了两盏茶。
紫芙传了话便出去了,苏毓琦端着茶进堂屋时,瞧见紫芙还未离去,而是端正挺拔的站在苏易尘左后方。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毓琦觉得自己应当站在右后方,那个位置像是留给她的。
不等多想,苏毓琦按礼先给右下方的客人上茶。她余光观察到这个客人穿着低调。不过是一身时兴的湖色江南绸缎,以苏绣的折枝梅花纹做缀,通身无金银宝石点缀,却用以白玛瑙发冠束发。
这人好似不想让人注意到他。可细节处皆不落俗,是个十分富贵的讲究人。
苏毓琦又瞥了眼这位客人身后的随从,当即心中有数。上了茶后就走到了紫芙边上站着。
她二人穿着得体皆有自己的个性,慕容君禾知道苏易尘一向对手下没有过多讲究。只把她们从仆役堆里划了出来。一眼也没再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