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对证 第34章 34

劳斯莱斯曜影在红绿灯前停下，不得不感叹的是程澈的车玻璃采用的是单向玻璃，不然两个人可能要在整条马路司机的行注目礼之下驶向新闻大楼。

程澈中途接了个电话，姜逢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开公馆当老板真是可惜，邰铮对他的评价是他是个干播音主持的好苗子。电话里无非就是控诉上次放在程澈别墅冰箱里的蔬菜水果过期变质，地板上堆积的灰尘都能把人淹没，程澈无力的解释说自己回过别墅没被溺死，姜逢又是慷慨激昂三分钟，换来的是程澈言简意赅说把夏秋两季的衣服整理出来送到邰铮家，短时间是不会回到别墅。

电话以姜逢骂到过瘾作为结束，程澈摁下锁屏把手机放到中控台上，邰铮瞟了一眼重新看向窗外的程澈，发出了“呃”的长调。

结果是程澈先开的口，“别误会，我要不是认识你我也可以住公馆。”

邰铮开门见山的说：“这和你不回自己家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邰队，我这个人别的不怕，就怕白天闹鬼。”

程澈的声音被卷入引擎轰鸣中，邰铮在停车的同时说了声“什么”，可程澈早就解开了安全带。

“外面高坠，邰大队长，你有话不如等结案再问。”程澈胳膊支着主驾驶位，和邰铮的大腿拉开距离，嘴唇无意擦过邰铮下颌，按下了车门解锁键后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支起身对上邰铮疑惑地双眼，“你看问题还是太表面了。”

程澈挤进层层人群，从秦安手里接过鞋套手套和口罩，抬头看了一眼大楼顶台，视线下移到水泥地地面，“死因能给吗？”

“尸体无外伤，光从现场来看造成死亡的原因是高坠，具体报告我还要回去做进一步尸检。”秦安等张嶂拍摄照片的间隙说，“这楼可不矮，假设有人从楼上推一把，一个不留神自己也得掉下来。”

程澈摇头，“行了别看了，再看下去我就要从顶上掉下来了。”

“啊？”

“那个。”

程澈手在空中寻找，最终落在穿插在热心群众中的某人身上。

秦安恍然，“啊那确实，脾气一上来别说把你从刑侦支队楼推下来，他自己都能跟着跳下来。”

程澈尬笑，某人打探了一圈迎面走来，“咋了？吓着了？”

“他能被吓着？他这两个月钻了八次法医室，什么概念？概念就是老陈要是两个月去八次刑侦支队，你们几个半夜加班都得饿死，”秦安收拾好法医箱扛在肩上，“你这印堂发黑眼神飘忽不定的，别是你被吓着了。”

邰铮手肘弯曲，手背照着秦安右脸比划了一下，再撑开带上，“我这是被气的！”

秦安看张嶂和林野把尸体抬到车上，对方给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说：“我和张嶂先走了，剩下的就是你们的活了。”

“滚吧。”

邰铮打发走了秦安却发现程澈丢了，这人手机还在车里锁着，他抬脚饶过张嶂刚才画的痕迹固定线，本能的仰头看向大楼最上方，隐约看见有个人探出半个身子站在平台上向下俯视。

戴琪刚想着汇报结果顺着仰头，“现场都封锁了这人是怎么上去的？”

王曦含抬头瞅那么几秒整个人就开始打晃，就近抓紧戴琪衣服，“不行我恐高，看都看不了。”

林野没等发言只觉一阵疾风闪过，邰铮已经跑进新闻大楼里按电梯了。

能让他们亲爱的邰大队有这个条件反射的，戴琪猜的**不离十，“这不能是程老师吧？”

“啊？程老师？”王曦含额头上的汗豆大一般，整个人像鸵鸟一样把头扎到最低，抓戴琪衣服的那只手更用力了，“程老师什么时候下来你再告诉我。”

由于昨天下雨的原因，潮气从铁锈漫到指节，邰铮从电梯间逆着痕检人员的方向跑到天台，程澈的眼睑贴近苔藓和霉斑，从兜里翻出棉签和证物袋，刮下一小块封锁证物袋再装进兜里，转身走向他，时间和长空都是轻微的无尽蓝。

“脚印已经拿回去做拓印了，”程澈摘下手套，“现场没有打斗和袭击反抗的痕迹，也没有凶器，那个传单你对比了没有？”

天台风大，邰铮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把人拉着走下楼梯，严谨的锁上了天台的铁栅栏门，站在走廊等电梯，“传单都是一样的，你知不知道刚才风要是再大一点你整个人折下去，我是忙活你还是回队里破案子？”

程澈向邰铮的方向迈了一大步，两人并肩贴着，他背过手看着邰铮，“担心我啊？”

“我是在为你的安全——”

“又不生气了？”

邰铮目光压低看向那张薄唇，没静下心反倒燥热，他胡乱搓了一下头发，“本来也没，归队吧。”

程澈站直，歪头的同时耸着肩膀，钻进电梯里，“OK。”

周培把邰铮和程澈叫到办公室，两人一个正襟危坐一个窝在椅子里摆弄着胸针，那还是上次案件结束和姜逢开车路过精品店买的，回家挂在衬衫上还被邰铮说在衬衫上挂了一个同等价值的卫生间。

左不过就是说厅里对坠楼案下达了期限，另外强调了在毒/品鸢虹的支线上不可以掉以轻心。

之后的三四个小时里，刑侦大队的门开了关关了开，不断有痕检的人、技侦的人、法医室的人推门进来送资料，新换置的大尺寸白板上是程澈和邰铮不断往上添加的线索。组内两人一队，回来椅子还没坐热接个电话含着口凉水又出去了。

秦安的验尸报告是晚上七点送来的，推开邰铮个人办公室门的画面就是邰铮打开放程澈面前的小笼包快餐盒调着酱汁，而他本人面前是插着塑料叉子的桶装藤椒方便面。

“队里就这么几桶你身体不好少吃这些，”邰铮抽走他手里的资料，“红豆莲子粥，趁热喝，喝完再干活不差这一会。”

秦安咳嗽两声走近，放眼看了一圈，“你们这伙食挺好。”

邰铮食指抵着中指轻弹在泡面桶上，“来两口？”

“不来，”秦安说着把报告往他俩桌上一放，“死因是高坠导致的颅脑撞击死亡，自杀。”

程澈夹起小笼包，很斯文的咬了一小口，又舀了一勺酱油浇在馅料上，不疾不徐的说：“真是自杀？”

反观邰铮把挑起的面条连同叉子一起扔进泡面桶里，反复翻看前后几页白纸黑字，脸上写着不可置信，“自杀？！”

秦安从程澈手里接过小笼包，经历过三个小时的洗礼远远要比邰铮平静，郑重的点了点头，“是自杀没错，无吸/毒症状，除了骨骼发育不完善营养不良造成的胃病和低血压血糖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致命伤，张嶂缝合完我就让他下班了。”

邰铮往左边瞧秦安捧着包子称赞味道不错，往右边看程澈小口嘬着红豆粥回应他是吧。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自杀？”

秦安说：“不奇怪，尸体告诉我的就是她高坠，至于为什么高坠是你们要去查的。”

程澈专心用筷子把栗子捣碎，将栗子碎和红豆粥搅在一起，“现场前一天虽然下过雨但是天台的矮围墙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尸体上没有其余的外伤，小臂和背部以及大腿的疤痕淡化程度推算时间至少是七至八年以上，而且从尸体死亡到现在十个小时没有家人认领，死者身份要么是外来打工人员要么是孤儿。”

“我纠结的是为什么会选择自杀轻生。”

程澈放下勺子，说：“自杀的原因分为很多种，生活和家庭以及情感工作疾病等多方面的压力，如果死者是孤儿的话那就可以排除家庭的原因，如果是单身的话就可以排除情感压力，而且我觉得死了没什么不好，活着才痛苦。”

话出口的瞬间是二脸震惊，程澈看向他俩的时候手上已经开始自觉收拾桌面上的餐盒，“这个表情看着我做什么？她痛快赴死总比屈辱活着强吧。”

确定死者身份以及人际关系之后，刑侦支队内部紧急开了个会。

邰铮把停留在白板上不断圈改的痕迹擦掉，自己占用一小部分，将剩余的三分之二留给与他隔了一块砖距离那笔已经做好准备的程程澈，“老规矩，我随着说和写你们随着补充，尽可能保持证据链完善。本次坠楼案死者蒋梦琪，女，26岁，经走访调查联系孤儿院确定蒋梦琪是孤儿。监控纪律显示07: 50时蒋梦琪怀抱婴儿手提传单，乘坐电梯到达顶层随后通过消防楼梯前往天台。因天台没有监控探头，通过现场推断，死者到达天台后应先是向楼下洒落传单，随后抱着小孩纵身跃下，但由于婴儿身着的连体外套意外挂在了围墙护栏的钩子上，致使其悬挂在外墙上，未跟随死者一同坠落，大楼工作人员接到消息后前往顶楼将婴儿救回。”

“两个问题，”程澈说，“一，孩子，二，为什么要发传单？她是想宣告什么？”

邰铮拿磁石把其中一张传单固定在白板上，“王曦含，传单内容，念。”

王曦含：“孩子！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和你爸都是孤儿，怀孕后我们真的很开心，你是我们活在这个世上第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可我们还没有步入婚姻殿堂，你的父亲就意外死于车祸，而妈妈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也在不久前自杀，我不忍伤害你将你生了下来，可造化弄人，祸不单行！你刚出生就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如今妈妈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原谅我的自私和无能，我不忍看到你无依无靠独自面对这个充满黑暗的世界！

赵杰佑、周琛、李旭东，我和我儿子以及好友孙笑笑的死与你们脱不了干系！我们的死亡，终将迎接光明！”

程澈在孩子两个字上画了个问号，并把王曦含念到的名字誊抄在白板上，“传单上提到的几个人是重点，这个孩子的DNA和死者DNA的比对证明有吗？”

邰铮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嫌疑人基本信息有，DNA环姐正做着呢，再有个十来分钟出结果。”

投影仪停在死者的电子病历，邰铮念的仔细生怕错过什么，“死者无遗传病史，两年前确诊患有高催乳素血症，病情较为严重，一直靠药物进行治疗，至今未痊愈。”

戴琪补充道：“死者的病例上表示她长期患病，而且她还一直在用药阶段。”

“蒋梦琪有严重的高催乳素血症？”程澈在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表示困惑，但在最后一笔时语气自动转换为嘲讽，“邰大队，你药物学选修课及格线吧？”

邰铮心想这人是真不给自己留面子，毕竟在场不至有他们两个，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干什么？”

“死者几次的就诊记录明显症状都是高催乳素血症，而且她长期服用药物没有痊愈，此病会导致不孕不育的概率极高，甚至造成月经紊乱或者闭经，患有此病的人不仅怀孕可能性极低，就算意外怀孕，流产概率也高，这种病情下怀孕医院是不会让患者进行妊娠的。”

“所以，”戴琪拍桌子惊呼，“这个孩子不是死者的！”

“我进来了，”门口一阵敲门声，高环送来了报告，“死者的DNA和孩子的DNA鉴定结果并非是亲子关系。”

邰铮第一反应看向程澈，后者一脸“确实如此”。

“不是亲生的？”

高环双手插兜科普道：“死者生前是高催乳素血症患者，这种生育率极低，就算有可能医生的第一建议也是引产。”

送走高环后程澈嘟囔一句：“这和丢弃猫狗有什么区别。”

邰铮手指掐着报告纸张，在程澈说完这句话之后加大了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