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对证 第33章 33

夏日午后的水泥地面触感滚烫，野猫蜷缩在香樟树荫下乘凉，程澈出门前背着邰铮往保温杯里灌了冷泡茶，额外倒进去一两个小冰块，乌龙茶的清香混着冰凉清冽的味道在喉间蔓延。蝉鸣冗长的轰响像是季节限时碟片，光影盘根错节落在淡色砖墙的另一面，吹来的一阵风牵引着它，层层重叠。

邰铮上周决定把办公室废弃角落利用起来，于是就把堆放资料的周局倾情捐赠的红木桌搬了过去，又把秦安新采购换下来的小LED屏二次加工成了可移动的小投影屏，也算是给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增添了科技色彩。

程澈看了一眼低头冥想的邰铮，手指弯曲放在桌面上敲了敲，“我大致来讲述这起案件的背景和死者，案发地址是在九尘市省道路旁，路边十米左右都是荒地，好消息是这个路段的摄像头画面是高清。被发现时尸体被藏在行李箱是蜷缩状态，附近的村民杨芬外出牵狗，狗闻到了异味，杨芬上前打开行李箱报警。”

邰铮有一刹那的抬头，记忆似乎读取成功。

程澈忽略他，继续道：“死者根据调查得知姓名江雨瑶，女，25岁，已婚，无业而且迷信，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但现场没有发现指纹，死者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美甲缺失，指缝里没有DNA残留，浑身赤/裸，死亡时间为5月18日晚8点到10点，抛尸时间通过对那一时段的省道路旁的监控排查有黑色轿车在晚上9点15分进入省道，于10点16返回。抛尸所用的行李箱为26寸的大型行李箱，行李箱的一面有明显剐蹭和拖拽遗留下的痕迹，经确认该行李箱在商场超市以及网络上均有出售，现场没有嫌疑人的指纹或遗留物品。”

“案发所在的小区人车流量较大，监控三天覆盖一次，暂未发现死者离开小区的画面，死者居住房屋的进门口的地板上，发现有微弱的鲁米诺反应。死者房间衣柜最下层找到了死者当晚所穿衣物，下装沾有死者的排泄物，柜子中有一瓶开封的农药和一袋猫薄荷饼干，上层的柜子中有一个挂坠，挂坠中有一具猫咪的尸体。经调取购车记录和视频监控录像得知黑色轿车为□□辆，车牌的真正主人是外地的易某，这里的有用信息就是监控拍摄不清嫌疑人的车辆但都是黑色轿车，核对车牌和行车记录仪表示三人当天为出发去省道。”

邰铮在程澈喘气之余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器，将投影转至死者和嫌疑人关系图的那一页，“嫌疑人一，死者的丈夫刘秋荣，男，36岁，民营企业老板，口供上说当晚21:00左右到家，当时死者就已经不在家了，而且死者喜欢去夜店经常夜不归宿，打电话无人接听就开车出去找她，但是车没油了，就拿了死者的备用车钥匙开她车，到夜店没找到死者也联系不到我就先回家了。死者一夜未归给死者朋友打电话对方也不清楚于是报警了。这有具体的图片我就不详细说了，还有银行流水和财务报表这些，勘察现场的时候在刘秋荣的卧室置物箱里找到黑色塑料袋和橡胶手套、乙/醚、纱布，还有水下呼吸机，购物软件上显示水下呼吸机是19号签收的。

“嫌疑人二，张烨，男18号那天他同事万阿丹约19:30在家喝酒，20:00左右酒喝完了，他就出门到楼下便利店去买啤酒和下酒菜。买回来后二人一直喝到凌晨，喝完就把同事送走了。万阿丹的口供也确实证实18号那天他们在喝酒，而且这个张烨是磨叽还是强调当晚和同事喝酒的事实我就不记得了，离开张烨家的时间是凌晨1点。便利店的小票，网约车下单以及便利店的监控都可以证实。在张烨家找到的报纸是五年前的，第一张标题为女大学生被校外社会人士包/养，照片中该名女大学生与那名社会人士举止亲密进了同一辆豪车，第二张报纸标题为女大学生不堪社会舆论，遭受校园暴力自杀身亡。张烨本人手机里有他与他的大学女友符晶的合照，学校论坛里也找到了针对符晶的言论，表情包和人脸合成的不雅视频。”

“本案涉及的第三个嫌疑人，池艺，女，30岁，单身，死者的邻居，猫咖店的老板。案发那当天她在家，因为当时有部分猫死亡，当时忙着撤店所以记得18号晚上8点听见隔壁说话和用力开关门的声音，随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但是没怎么在意，物业也证实死者曾因嫌疑人的猫咖多次与嫌疑人发生口角。我们在池艺的车后座发现了血迹反应，她的手臂有几条抓痕，而且根据她所说在猫发生中毒送往医院之后回猫咖店清点时发现少了一只猫，而且案发前后池艺在咖啡店，监控和店员都可以证实。以上就是本案涉及的所有嫌疑人和相关线索，桌上你们手边放着的是案件涉及到的图片线索，我要讲的就这些，剩余就是你们程老师要交代的。”

话了，邰铮语重心长道：“祝你们好运。”

老实说，这和入职面试有什么区别？胜在一点就是不用给两位主考官面前不是一杯水，而你是需要考虑如何分水的那个冤种。

此时四个加起来刚过百的年轻男女看着LED的播放画面表情稍有迟钝，手握遥控器的程澈在录像结束后按下暂停键，“杀人手法动机怀疑对象还原现场，正好一人一个，限时一小时。”

邰铮打算力挽狂澜，“一个半小时吧，一小时有点少。”

程澈转动椅子侧身坐着，脚尖在邰铮小腿上踢了一下，“你当时侦破这起案子用了多长时间？”

四人一听也倍加期待的同时看向邰铮。

邰铮在目光注视之下淡淡道：“从案发到写结案报告正好六个小时。”

程澈挑眉，“那就……四十五分钟吧，计时开始。”

邰铮不太敢面对对面四个人的眼神，觉得还是低下头琢磨晚上吃什么比较好。

程澈最近会抱怨九尘市过于太平，而邰铮每次听到这话都会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捏一下。至少邰铮刚进刑侦的时候他师父教导过，一旦说出这话那接下来接手的案子绝对是会让人焦头烂额的大案，毛头小子前一秒还说是封建迷信，第二秒就跟着风风火火出警，案件性质可以用恶劣来形容。局里上下二天开了三次分析大会，给出一周的时间期限，整个刑侦支队手忙脚乱，邰铮吃喝拉撒睡不是在去可疑地点的路上就是往返现场，两点一线。

破获的一瞬间感到轻松的同时也明白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邰铮依稀记得他当时写了不少检讨，套用的模板统一口径为在队里不听指挥，自由主义，我行我素，脱口而出天下太平导致其案件程度的恶劣影响，保证下次在岗期间不乱说话。

“时间到，”程澈手指交叉大拇指来回打转，目光在四个人中间扫来扫去，“从左往右还是从右往左？”

“女士——”

邰铮眼神在桌面上找什么，随即锁定目标把废纸揉成一团砸了过去，低声吼道：“把这话给我憋回去！她戴琪费了多大劲考进刑侦支队你不知道就别给我在那胡咧，要不是因为戴琪上次来月经我让她在队里和老陈监控联查，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坐在一旁的程澈给他转身在饮水机旁接了杯水，转过身时将纸杯推向邰铮，稍抬眼皮目光严厉横着掠过三人。

邰铮说完手又在其他两人身上来回点，“还有你俩，再给我搞什么这个那个的没有用的，都给我滚出外勤爱去哪去哪，门外那几个挤破脑袋都进不来，你们三个站着茅坑不拉屎，你继续。”

程澈一下下拍着邰铮后背，“那就王曦含先来。”

被突然点名的王曦含“啊”了一声，茫然起身，双手死死握着本子两边，“死者尸检报告显示尸体面色发绀，结合现场照片死者存在大小便等失禁排出的情况，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特征。我觉得柜子里的血液反应应该不是血是死者的粪便，那就证明死者的家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就可以排除是他丈夫杀人，我说的对吗？”

“为什么可以排除？原因。”

“太麻烦了，丈夫在家杀人的话客厅沙发阳台卧室床上都可以，衣柜面积太小施展不开，而且也不应该是把乙/醚和手套放家里等警察去搜。”

程澈起身在“死因”上打了个对勾，“进步速度很快，邰铮你可以带他多出几次现场，死因判定的概念是弱项，有条件的话可以把他放在秦安那屋让秦安带几天，不出三天秦安就能还你一个百度百科。”

王曦含一想到那可是法医室，打着哆嗦坐下了。

“下一个。”

林野说：“我可以就曦曦的补充一下吗？”

程澈好奇，“嗯？”

“死者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从她指甲断裂可推测死者当时没有被注射药物或者迷晕，就证明她是有反击能力的。”

程澈敷衍式鼓掌，“继续。”

“从动机上判断，案发后从死者家中搜出证明江雨遥猫舍下毒的物证，但没有证据表明猫咖店老板池艺事先知道这一情况，杀人动机程度不足以驱使池艺痛下杀手。池艺在离开猫咖时听到了死者邻居家关门声及重物倒地声，假设此人无罪，那这很有可能听到的就是凶手前往死者家作案时发出的声响，还有池艺车座的血迹反应应该是猫不舒服。”

“差一个，她手上的伤。”

“猫挠的吧。”

“我要肯定答案。”

“那就是猫挠的。”

“继续。”

“刘秋荣的动机也不——”

电话铃声骤响，林野陈书内容被打断，程澈离得最近，蹭着椅子接起电话，“您好九尘市刑侦支队。”

对方言简意赅，“新闻大楼发生高坠。”

程澈记录下地点和时间，挂断电话后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丢给邰铮，径直走向门口，对方单手接住后也跟着起身，“新闻大楼！”

“是！”x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