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手电筒灯光朝着地下室的房顶,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程澈背后,“你俩胆子大,你俩先找灯。”
程澈一边想着逃离这种亲密姿势,一边还要安慰着反手摸在他头顶上,“你在怕什么呢?这些已经从人体上剥离出来放在溶液里观察至少有48小时以上了,它又不能长腿跑到你面前跟你say hello。”
“你当我是你呢,”姜逢小心翼翼探头,但是紧闭双眼,“再说我接触的,都是活人。”
程澈牵着他胳膊,把他交给邰铮,“你看着点他,必要时候打个120,我去找灯。”
邰铮点头,牵着姜逢在手机手电筒灯光能照射的可视范围内行走。
姜逢在劝说自己战胜心理恐惧之后拿出手机聚焦拍照,“邰队,程澈开灯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
“这个美容院规模不小,而且在一个陌生空间里找灯本来就不容易。”邰铮话虽然这么说,但时不时的看向程澈离开的方向,自己也开始嘀咕:“去的时间是有点长了。”
姜逢回身眯眼注意到两点钟方向墙面闪过几次手电筒的灯光,“这是地下室唯一的进出口就是在这没错吧?”
邰铮还在近距离拍摄,“按理来说是没错,如果有其他的进出口应该会有流动风声。”
“你要不回个身呢?”
邰铮还没等看清姜逢说的是什么,暗处出现一拳头直奔邰铮鼻梁,突如其来的风速和力量没办法做到充分的抵御,可也在第一时间把姜逢推了出去,自己重心放在右腿做好防御姿态,双手交叠挡在眼前,可对方似乎是用了十足的力气。
在拳头逼近之际邰铮用力握住那人胳膊一把拽过来,那人半个身子在邰铮面前,邰铮左脚踩在装着容器的支柱的台阶,借力蹬在那人膝盖上,腾空一跃按住那人的头颅让其撞向钢化玻璃。
装有器官的容器的玻璃没有一丁点的损坏,那人在空中交换了匕首,回手刺向邰铮喉结,邰铮手顺势往下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又往玻璃上撞了第二下,匕首也向下划在了邰铮心脏位置。
玻璃有了轻微裂开的声音,里面的液体不断在往外渗。
“程澈!”
“程澈在忙,没空!”
那人听到‘程澈’二字没有反应,邰铮这才确定这个人的目标是他,心中陡然有了疑惑。自己这三十来年第一次违纪就在这美容院了,除此之外从业以来都是荣获多次表彰,送进去再出来给的锦旗都可以拿出去卖了。
是因为这次的美容院,还是触及到的目前根本查不到来源的毒\品。
“姜逢!”
“我在自我防护邰队,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邰铮想迅速解决斗争,左右手按住那人脖颈将那人转回面向自己,双手用力往下压,那人反应迅速,握拳肘击对准邰铮怼了上去,邰铮根本没有吐扣税的时间,右腿提膝结结实实踢在那人肚子上。
手机手电筒的灯光随着邰铮的身体在晃动,一闪而过的银色光亮从邰铮眼前转瞬即逝,在邰铮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锋利的带有尖刺的东西已经抵在了邰铮腹部,是钢制的指虎,刺向人的那部分磨得很尖。邰铮根本来不及躲闪指虎就已经刺进了自己腹部,没想过也根本没去想这人下手黑成这样,一不做二不休从马丁靴里掏出防身的匕首插进那人心脏,一击毙命。
直到血顺着刀尖流淌滴在地面上,和自己的血混合在一起,邰铮推开这人,一手捂住流血的腹部一手在他伸手摸索着,这才看清这人块头有自己一倍大,左右手上都有枪茧,兜里除了备用的指虎还有电\棍,鞋底摩擦程度不同代表这人走路姿势脚尖为着力点,跟腱肌肉发达,动作准又狠,是训练过的,结合之前程澈叮嘱过的,是退伍兵!
LED灯管亮起的一刻邰铮环视整间地下室,目光焦点集中在灯开关下方,程澈倚靠墙边坐在地上,肩膀处沾染的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想致他于死地的挡在他身前掐着他脖子把整个人提起来的退伍兵的,姜逢被敲晕的不省人事的倒在他的左边。
依据他目前对程澈的了解,但凡程澈的蝴蝶刀有所动作,那么眼前这个人百分之二百没有生还的希望。果不其然,程澈高举蝴蝶刀奋力扎在退伍兵的脖颈处,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不出意外应该是刺破了大动脉。
那退伍兵松开掐在程澈脖子上的手,本能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奈何程澈顺着手指的间隙还在蓄力往喉管处的地方捅,退伍兵用尽全身力气给了程澈一结实耳光,打的程澈整个身子都往左边栽,占据整个大脑的晕眩和充斥的耳鸣让他看不清朝他赶来的邰铮,只是沾满血的手死死的抓着邰铮的衣服领口。
随后而来的刑侦支队将观赏容器里的器官转移到小的容器中,把桌面上的可疑设备打包,由几人押送先送往到秦安的手中,光是押送就用了三车。救援队赶来的时候邰铮脸色苍白,左手揽着昏过去的姜逢,怀里躺着不清醒的程澈,程澈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医护想把邰铮与程澈分开,奈何程澈手抓的实在是紧,邰铮只好随车,整个人伏低,医护人员就着他的姿势先给他简单包扎时刻关注他的心率与血痒避免失血过多。
程澈整个人呈侧躺的姿态,他的另一只手垂放在靠近邰铮的一侧,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拥挤的救护车的环境之内,邰铮很小心的像是在碰精美的上面贴着易碎的瓷器一般食指和中指勾着程澈的手,怕弄疼他只好随着救护车的颠簸的晃啊晃。
早在初中的时候,邰铮无意间读到一句话:明知不可为而为知。
当时他还是个爱打篮球驰骋球场不学好的混小子,机缘之下高考高分被公\安院校录取。
他多次看见这句话,但多次不予理会。
直到今日他好像懂了。
可能是在救护车到达医院时程澈松了收。
也可能是在邰铮陷入短暂昏迷的时候。
不断的有护士从急诊室里进出,周局一把拉住从急诊室出来摘下口罩的医生,喘息越发剧烈,他死死地拽着医生的手,“里面的让人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必须救活,您知道的!”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了刺耳的呼叫:“医生,医生不好了!”
那惊慌的尾音中听不到一点希望,周局撒开医生的手箭步冲到急诊室玻璃前。
病床上的程澈小臂上方铺满了鞭痕,血还在从他的肩膀处不断往下流,晕在床单和护士的衣服上。
“血氧饱和掉到77%!”
血管外科的主任在一众嘈杂的叫喊中杀出重围,“栓塞剂!”
“心跳137次每分,血压七十四四十二... ...”
心脏的跳动声鼓动着耳膜,一次比一次清晰,盖过了周遭的所有。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三年前的枪口之下吗?
那天刚下过雨,泥土气息灌进鼻腔,火势借着风迅速拢起包裹着我。
他举着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一样的目光对我说着“亲爱的,下地狱吧”。
心跳检测仪上的数值线飙升,那根细线牵着程澈,在周局的眼前赫然被拉直,警报骤响:
心脏骤停!
他漂浮在半空,终于成了自由自在的风,跃过了陡峭的山峦,驻足在公墓前。
有不少人来看望,也有不少人哀叹。
下一秒他坠进不断翻涌呼啸的海,海草缠住了他,刚才还汹涌的海在阳光的投射下趋于平静。
突然的一阵疾风刮断了海草,不断地包裹着他,在缓缓睁开双眼的一刻,风幻作成了记忆中的片段,继而是残存的身影。
他满怀期待,伸手去触模糊的影子。
五指相扣掌心相贴的一瞬,所有的伤痛都有所远离,他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眼底满溢出的不是再次相逢的喜悦,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随即影子与他错开,手停在他的脸庞,在他耳边轻声:
你不属于这,程澈——
你不属于这,从那年被人立起的墓碑上写着“程澈之墓”时,你就注定了要活下去,冲出烈焰的包裹和枪口的狙击,跨过囚禁你的A字房,永远记得往前走。
程澈下意识地抓住划过自己脸庞的指尖,奈何影子穿过他,冲出层层包裹的风,送他最后一程。
电击的作用之下仪器上有了数值。
“有心跳了!”
... ...
氧气罩上出现了薄薄的雾气,程澈睁开双眼,眼前的天花板上闪过一幕又一幕。
苏醒后的邰铮一手提着输液瓶,一手拄着姜逢缓缓走向急诊室。
他错过了程澈最危亡的时刻,迎接他的是患者生还的好消息。
周局还没等说什么就被姜逢抢了先,“他非要来,我没办法。”
邰铮的双手停留在急诊室的玻璃前,就这么呆滞的望着病床上的程澈。
刚才在地下室,那个退伍兵的脖子上还插着蝴蝶刀,邰铮半跪在地上,将程澈搂在怀里,用力拔出刀,用衣服擦去蝴蝶刀刀尖上的血,同时也擦净了刀上的指纹,将蝴蝶刀折好揣进靠近自己心脏的外套内兜里。
拨通救援电话之后他拿出开灯时掉落在地上的原本是他的匕首,插在了和程澈交锋的退伍兵的脖子里,横向拧动。
这样他的手上也沾上了血。
程澈,就像你之前对我说的那样,你接下来可能会面临若干个质疑和猜测,还有数不清的审讯。
我深知这些不会摧残你反而会让你成长。
无论结果好坏,窗外再怎么电闪雷鸣风声鹤唳,我绝不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