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5:05am,三层走廊]
幽静的晨光氤氲在狭长的三层走廊里,空气是一片不自然的静默,沉闷得连三人跑动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粗重。
从又细又长的走廊这头跑到那头,漫长得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
若晴一颗心揪的紧紧的,跟随着两个男生一路急奔,脚步刹在罗莎莎房间门口,一转身子,抬手敲出了一串急促的闷响。
“莎莎,你在吗?我是若晴,听得到吗?!”
时间一秒秒流过,门内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的回响。
“咋回事,屋里没人吗?”莫小奇有些纳闷地看了看若晴,又看了看房门,用力又敲了几下门,“……怪了,这丫头,这么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又待了几秒,见门内依然没有回音,天璘面色一变,抿了下嘴角,转身走到隔壁何娅的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她的屋门。
“何娅?有人在吗?听到了就应一声!”
静静等了片刻,这一扇门内也同样是长久的死寂,没有任何的回音。
“什么,何娅也不在?”见到此状,若晴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握着胸针的手指不由攥得更紧。
凌晨五点的时间,不知道M在什么地方,两个女生,没有格斗能力,也没有枪……
无法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如果她们真的离开古堡了,会去什么地方呢?
而那枚被丢到她门口的胸针,又是为什么……是要告诉她些什么呢?
“……这,不会是半夜出去了吧?要不……咱出去找找?”莫小奇环顾了一圈四下空空的走廊,声音里明显是泛上了一层寒意。
“不该的……这个时间理应还没睡醒才对,何况现在这么不明朗的局势下,难说能出去到什么地方。”天璘往走廊边雾蒙蒙的窗外看了一眼,微微摇头,神色愈发的严肃谨慎。
若晴点点头,目光仍然死死地锁定在那扇门上,眉头紧蹙,不安和担忧的心绪,和着让她自己心里发毛的恐怖推测一**自脑内迭起。
怪异的时间,无端出现在她房间门口的胸针,不知去向的两个人,没有回应的两扇房门,一切仿佛都在向着最坏,她绝对不愿去设想的那个方向引导而去。
按理说,两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女生,绝不可能这样的时间点离开古堡……
“不行,再敲,我不信她们出去了!”若晴又嘶了一口冷气,放开了力气用劲锤起了房门,两个男生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砸起了门。
木门被反复锤击的激烈声音一连持续了几分钟,紧张而急迫因子弥散在空气中,不断地聚散碰撞,疯狂地扰乱着清晨的宁静。
然而,两扇锁死的房门仍旧如同两座空坟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还是不行,完全叫不开门。”天璘有些烦闷般敲了敲门框,又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不意外的,门锁传来了转到一半被挡住的咔嚓声。
“不是吧,这声音睡得再死都能被吵起来了。”莫小奇眉间也带了焦躁不安的神情,转过头看了若晴一眼。
“小晴……你真不觉得她们两个半夜出去了?”
若晴没有答话,只是一手按在面前的门上,默默地摇摇头。
方才的叫门声已经强到不能再激烈了,这样的声音,房间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察觉不到,除非真的不在房内,或是故意不应,或是……
无意中看到窗外铺了一层浅灰,还没有彻底亮透的天空,忽然,一个极度恐怖的念头在心头掠过,她马上半蹲半跪地俯下身子,探头朝罗莎莎房间门底的缝隙里看了一眼;罢了,又快步跑到罗莎莎房间何娅的房门口,重复了同样的动作。
这一眼,看得若晴心里猛然一阵发毛,异样的疑虑不断化作恐惧无法阻挡地急涌直上,两道冷冷锁上的门宛若长了眼睛一般在死死瞪着她。
“何娅房间里有亮光,明显是开着灯,里面肯定是有人的!”
随着狠狠咬定的语气,不安与恐慌发了疯一般腾升而起直冲脑门,脑内一片嗡嗡作响,近乎要摧垮她强撑着维持的理智。
对未知极度的渴求欲与万般抗拒的心态交错纠缠,不安的疑云在心头愈压愈重,层层错错现实与假想的连番冲击下,若晴强按着胸口起身,定了定神,抬眸与天璘对视了一眼。
“……”天璘紧抿着唇没有回话,只是看向她,轻点了一下头。
如有默契一般,二人的目光齐齐地转向还一脸错愕的莫小奇;她咬了咬牙,双手紧紧攥拳,眼眸里的神色决绝而坚定。
“去找撬棍,破门而入吧。”
[4月24日,5:20am,三层走廊]
窗外仍旧是还溢着雾气的冰冷清晨,三人匆匆跑去一楼放工具的储物间,找了一根生了些铁锈的撬棍,又急急地赶回了三楼。
再次反复确认何娅与罗莎莎的房门是锁死的,怎么敲都无人应答后,莫小奇调转手里撬棍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把尖锐的一端抵在了门缝处。
“不会吧……来真的……?”莫小奇最后犹犹豫豫地看了若晴一眼,反复搓着手腕,还有点下不了决心动手破门。
“咱们跟她们俩本来就有点过节,这回不管怎么着,可都得撕破脸了……”
“嗯……我来吧,我决定的事,后果由我负责。”若晴又看了看那扇门,慎重地点点头,上前要接他手里的撬棍。
“行行行,你先一边歇着,”莫小奇反手把她推搡开,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棍柄手劲一狠,“反正咱一损俱损的事,都没差!”
话音未落,几声令人听着发瘆的摩擦声与门锁被破坏的咔嚓声,木门的边缘被扭曲折弯,强制撕开了一条缝。
随着最后一下推出的力道,门猛地被撞开。
意料之外的,大团不正常的白色瞬间扑入眼帘,视野登时蒙上了一层纱,异样的白气笼罩的房间里,远处尽是虚无一片,近处也只能看到被褪了色般不清晰的家具轮廓。
偌大的房间内朦胧而阴森,直渗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这……这是什么?怎么回事?!”莫小奇本能地倒退了一步,目瞪口呆地看着门里的情景。
“……麻烦了,这里面视野有问题,只怕蹊跷。”天璘面色也有一瞬间的惊愕,而后骤然转冷。
“等等,这些白色的,好像……是水蒸汽……”若晴强按着内心翻涌腾升的恐惧,伸手碰了碰悬浮在空中的白气,拈了拈手指,又吸了吸鼻子。
准确的来说,是水蒸汽凝成的水雾,蒸腾着弥漫在熟悉却又陌生的房间中,房间内一切都是白花花的,模糊而诡异。
“小奇,我先过去看看,你护着若晴在外面等一等。”天璘把若晴挡到了身后,先一步朝浸满了白雾的房间里走去。
“你给我回来!”莫小奇却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手指指了指他的鼻子,目光是少有的严肃认真,“逞什么逞,要进一起进!我走前面,小晴走中间,你最末,替我们盯着点后面。”
说着,他给了若晴一个眼神提醒,迈开步子朝房间门内走了过去。
“喂,等……”天璘又急又无奈地喊住了他,咬咬牙却又作罢,只是开口提醒,“……好,但是可能会有危险,你们顺着墙边走,一定得小心些。”
莫小奇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示意他们跟上他;若晴看了看他们两个,又谨慎地四下环顾了一圈,深吸了口气,提步跟了上去。
“还有……”天璘紧跟在她的身后,低眉犹豫了片刻,又补了一句,“罗莎莎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如果见到了,你们两个赶紧往回退,千万别靠近她。”
“诶,是……什么意思?”听到这话,若晴愣了愣,有些不解地转回头看他。
“来不及解释了,先听我的,不会害你们。”天璘语气有些急迫,但也只是摇摇头,从衣服内侧口袋摸出一把防身的匕首握在了手上。
“行行,知道了,我注意一点。”莫小奇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屋内走着,一边警备地四下打量着灌满了白雾的房间,摇了摇头。
“真是……见了鬼,这俩丫头都怎么了,搞什么啊……”
房间深处,白气愈发厚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又略带铁锈的气味,四下的视野变得更加模糊。再往里走,一侧墙面后的里间隐隐约约传来了连续不断的细小噪动声。
“诶……这声音,是浴室花洒的水声?”若晴灵敏而警觉地动了动耳朵。
“这么说来,这些水雾是热水的蒸汽凝出来的……”她说着,抬手在半空挥了挥,不由得皱紧了眉,“聚集到这么浓,这么潮气……难不成一晚上都开着热水,没关上龙头?”
“你说……什么?……一晚上?”莫小奇转头瞥了她一眼,目光里多了一丝不安的冷意。
若晴闭了嘴没有继续接话,只是屏着呼吸环视着四周诡异的空间,心里不详的感觉愈发强烈,愈发深切。
一旁的房门半开着,大团的白雾还在滚滚自门口冒出,若晴对两人打了个手势,傍着墙边快步走过去,偏偏身子往屋内看了一眼。
房间里一切的都是朦胧的,泛着潮湿的雾气。
然而,确信不是看花了眼,再模糊也辨得出来的——房间中央的那张若隐若现的大床边的地上,确乎是倒着一个人。
极度的惊恐,绝望与愤怒,她以为自己会尖叫出声,但是并没有,只是头皮连着整个后背都只是机械性的发木,胸腔里一颗滚烫的心急促而剧烈地跳动着,头脑却意外地冷静和理智。
“又来?!哇……开玩笑的吧,喂……”
“这……怎么会……”
两个男生的惊呼声在身侧响起,语气中皆是带了明显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若晴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向房间内的那张床走过去,白雾中那具没有了生气的的躯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再近一步,她看清了那直直钉入胸膛的一把尖刀,看清了那被暗红色的血大片大片洇染了的地毯和床裙,看清了那只裹了一件浴袍,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纤细的手臂和小腿,半湿着贴在脸上的长发……
那副曾经骄傲光鲜的面庞如今是死灰般冰冷苍白,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空洞洞的;饶是再怎么有心理准备,她还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掩着胸口退了半步。
回忆的碎片划过脑海,那曾经张扬泼辣才貌双全的少女,曾经一同与她从复活赛中杀出的少女,曾经执着于与她相争作对的少女,本以为该有更多的故事,想不到竟然死的这样突兀,若晴实在是无论如何都安心不下。
脑内绷得紧紧的弦飞速颤动着,疾跳得心仿佛要冲破胸膛;一切逻辑的碎片整理拼合,回归到清晨最初时的那一刻。
罗莎莎最珍视的胸针被丢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罗莎莎与何娅的房门都叫不开,两人同时没有了音讯。
罗莎莎被发现死在了何娅的房间里,房门是被上了锁的。
非偷非抢,能拿到加尔送给罗莎莎的那枚胸针的人;唯一拥有这间房的房门钥匙的人;能做到这样的事,致使这样的后果的人;这一切的元凶……
——只有可能是何娅本人。
一切近乎完美地印证了她所有不安的臆想,甚至比那更加疯狂,更加恐怖。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哪怕最后的证实出的事实真的如此残忍,那也是无法逃避必须接受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