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我帮你吗?”赵渡似乎靠近了点,那股子淡薄的墨水味道愈发清晰起来,他俯在陈岁安耳边,循循诱哄:“你不说真话,我怎么帮你呢。”
刚刚接受疼痛的洗礼,身体太敏感了,陈岁安浑身如过电般僵直,死死抓住墙壁才不至于滑倒。
“只要你说真话,监狱星球任你挑。”
这个条件相当慷慨。
陈岁安心动了,两秒后他问:“再利用你也无所谓?”
这些年,他触犯机制规定的禁律没有2万条也有一万九千条,想要逼陈正放弃他这枚棋子,眼前赵渡是最好选择。论有什么大罪能胜过搞裁决官呢?势同水火的执行部头头和裁决团头头厮混,想想都刺激,想想都可刑。
死寂一般的沉默后,赵渡答:“不要身体触碰,随便你。”
“好。”
话题似乎到次应该结束,赵渡也应该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禁闭室,陈岁安希望他赶紧离开,因为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你到底在找谁?”短暂停留后,赵渡继续问。
陈岁安不知道的是。他因用力抠住墙壁发白的指尖、下唇干涸的血迹、因汗水洇湿的乌黑眉眼、还有脖颈处那青青紫紫的指印早已悉数深深落入面前人眼中。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陈岁安瞳孔发颤,努力维持声线的颤音,殊不知这一切早已暴露,“我的条件……”
他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快要断掉。
赵渡蹙眉:“什么?”
“等我出禁闭室……我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陈岁安断断续续说着,下一秒浑身一软毫无预兆地栽倒在赵渡肩膀,嘴唇擦过薄薄的衣料,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喃喃低语:“不过……你杀了我一次,不能再杀我第二次了……唔……你身上是什么味道……闻起来好想睡觉……”
如果有上帝视角,那么一定能看到,总是冰山扑克脸的裁决官此时全身肌肉紧绷,背脊僵住瞳孔压紧。
真巧,上帝视角还真有!
看着回溯画面的陈岁安仰头望天欲哭无泪,曾经的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赵渡真没治他个轻佻猥琐下流罪?
白鹤看看眼前努力掩饰尴尬的二傻子陈岁安,再瞅瞅垂眸沉默的赵渡,夹在中间一脸真诚且硬邦邦问道:“接下来有□□画面吗?我未成年请提前告知。”
画面再次飞速转换,来到一个装修精致但没丝毫人味的房间,床头开着盏昏黄小灯,烟灰色的大床上躺着个人,凌乱碎发铺在白色枕头上,堪堪露出紧锁着的眉心、光洁的额头、急促的呼吸,以及摇摇欲坠的眼皮。
视线再往下移,一只牙印交错的手臂死死攥着坐在床边扶手椅里看书的人的衣襟。
陈岁安在睡梦中不停叫着某个名字,直到猛然惊醒:“小斐——”
“小斐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陈岁安剧烈喘息着,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一脸淡漠的赵渡,他环顾四周:“这是在哪?”随后反应过来又问道:“我难道睡了一个月?”
“松开。”赵渡抬眼冷冷瞥了他眼。
陈岁安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死死抓着赵渡的西装外套下摆,那考究裁剪精良的西装竟活活被抓得快要裂开,就算松开褶皱也不曾复原,团成难看的样子。
他默默吞了口吐沫,缓缓缩回床上,蒙着被子露出漆黑眼睛。
“你有抓着人衣服睡觉的癖好?”赵渡修长的手指翻过页书,那腰封明晃晃《论同性相恋的不可取之处》,淡声说:“这是我的世界——我家。”
“不不不,这个肯定是没有的。”陈岁安感觉那股墨水的香气似乎从书页中逸出了,屏住呼吸问道:“为什么要带我到你家......”问完之后觉得傻逼了,虽然赵氏族人能够构建包罗万象的临时世界,但是有个弊端,那就是他们建造的世界必须是自己亲眼见过的,或者了解的,至少得有记忆画面,不然不能复刻,当然随便想象也行,不过实用性不高。
赵渡对于这种题问懒得搭理,径直说道:“睡醒了就起来,假的陈岁安还在禁闭室,距离一个月之期还有29天。”他话音一顿,随机加重语气:“你——有大把时间来想想怎么跟我讲真话。”
这意思......是不用再在禁闭室死去活来,而在待在这儿?
为什么?赵渡为什么这么做?
陈岁安将所有疑惑和异样藏在瞳孔最深处,片刻后倏地笑开,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那副浑不吝的劲儿卷土重来,就连声线都带着温柔缱绻:“累吗?”
其实高智人身体恢复是非常迅速的。
“什么?”赵渡微微侧脸,他不动声色看人时总是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此刻却大相径庭,昏黄的床头灯投射在他半身,镀了一层温暖的橘光,整个人柔和起来,特别是当他眉心微蹙,薄薄的嘴唇起伏。
问出这句——什么,好像他很关心这个问题,好像很想得到答案,并且在仔细聆听的模样。
“我......”陈岁安半坐在床头,低头看着不属于自己干净柔软的衣服,思衬片刻后问道,“我问你维持28天临时世界,累不累?”他慢慢用手指捻着被单解释道:“听说构建临时世界异常耗费精神力。“
“这不是你关心的问题,假如你不扯着我坐上9个小时。”赵渡啪嗒一声合上书站起来,居高临下站在床边,眼神里的讥讽十分明显,“我应该不是很累?”
陈岁安:......
“行吧,我现在起床,既然裁决官大人时间宝贵就不多说废话了。”陈岁安抬起眼眸,眼睛亮亮的,“出去稍等我一下?咱们谈谈?”
赵渡不置可否。
“对了,借用一下卫生间。”陈岁安从床上翻身坐起,那瞬间牵扯到全身酸疼的肌肉,动作霎时僵了,他暗戳戳捏着床沿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可惜,当他光脚踩到冰凉的地板又同时撞到了床头柜。静默两秒后,他若无其事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我想洗个澡。”
赵渡十分大度没有揭穿他直接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关上了门,就在门关闭刹那,陈岁安龇牙咧嘴的捂着小脚趾蹲在地上……
门外人无声勾起嘴角。
*
陈岁安不得不感慨赵渡所构建的临时世界的精致与细节,大到卫生间里光滑细腻的镜子,小到盥洗池里水龙头反光的效果,水流哗哗流着,热气蒸腾萦绕,很快人影变得模糊起来。
等到他洗完走出房间来到客厅,视线不由自主忽略掉整面墙的书,直接看到放在餐桌上的花瓶,那花瓶插着寥寥几支枯瘦枝干,没有丁点叶子却开满了深黄色大小如同一克拉鸽子蛋的花,一簇簇还挺好看。
这花不是宇宙岛的产物,如果没记错叫“辣妹”花?
这是自己设计的,没有取名。
但是被流放下去的宇宙岛人取了个这么牛逼的名字……
这个东西为什么在这里?赵渡已经着手调查地球了?究竟对地球了解多少?明晃晃摆在桌子上算怎么回事?明示还是暗示?
还有,辣妹花花语是什么来着?
哀愁悲怀的爱?
陈岁安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走到沙发旁坐下,又眼睁睁看着赵渡手上拿着的《论同性相恋量刑参考建议》,轻咳了声:“距离我预谋对你光明正大实施犯罪还有29天,现在斟酌量刑是不是太……”
赵渡冷淡瞥他一眼,合上书放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抱着双臂翘起二郎腿:“太什么?”
“太……敬业了!”太操之过急的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陈岁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微微拱着腰十指交叉,岔开话题:“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裁决官,请做好心理准备。”
“说吧。”赵渡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说天上有两个太阳我也信。”
陈岁安:“……”
“你知道每个犯了罪被判往星球监狱的人都要被抹掉宇宙岛的记忆这个规定吧。”陈岁安目光放长,盯着桌面反光的自己,“刑满释放后首先到所处监狱星球中转站恢复记忆再回宇宙岛。”
“如果不抹除记忆犯人可能不甘心判罚产生逆反心理,增大再次犯罪的风险。”赵渡眼神淡漠毫无情绪,冷冷道:“极有可能在监狱星球构成二次犯罪或者煽动情绪。”
“是的,这是机制定下来的规定,当然我认为这是个非常不错的规定。”陈岁安点点头,皱起眉头反问道:“可是如果有人没犯罪就被抹去了记忆呢?”
话毕,赵渡审视探究的目光落在陈岁安身上,那目光锐利快要将他整个人洞穿。几秒后,意味深长地说:“抹除记忆是你们执行部掌控的事,更何况有时候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说实话我很惊讶,我以为你跟源老那几个老家伙一样古板严肃。”陈岁安无奈的笑,松了脊梁的力窝在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所以你问我到底在找谁,我也不知道,因为我的部分记忆被抹掉了。”
辣妹花=腊梅花,就我们四川省份挺多的,冬天才开,正好这几天过年家里买了点我就写进去了,算是赵渡和陈岁安以后一点小tips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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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剪刀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