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他 第2章 沦陷

“沈姑娘，你真好。”

沧陵轻轻咬一口手上的桃花酥。酥脆可口，淡淡的桃花清香在唇齿间化开，回味无穷。

“沧公子不必客气。你为我提供栖身之所，我厨艺不佳，只能借着千味阁的糕点借花献佛啦。”

千味阁是洛朝最为出名的糕点铺子，深受男女老少的喜爱。恰好附近的街上开了一家，沈云珂便在回去之前，给沧陵捎了一份。

“谢谢你，沈姑娘。这是我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糕点。”

他不喜食甜，几乎不碰糕点。不过，偶尔来一块，似乎也不错。

沈云珂看着他细细品味桃花酥的样子，心里酸酸的。

在春天吃桃花酥几乎是东洛家家户户传承已久的习俗。沧陵他……而且，家道中落，眼睛又被毒伤了……

沈云珂见过许多恶人。有些人的恶仿佛与生俱来，即使自幼锦衣玉食，安顺无虞，可也会为了贪图的事物不择手段。而有些人的恶，是从无可奈何开始，贪欲愈盛，一步步走向堕落。

沧陵他却很不一样。

看着他的衣着配饰，应该曾是一个权贵家中的少爷。可是，出淤泥而不染，他身上却不失那分干净纯粹。

习惯了用戒心提防生人的沈云珂却控制住自己自己的好奇心。她不太想了解真正的沧陵。

但她知道他在伪装。

风华正茂之时，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忽如其来的黑暗，沧陵是个狠人。他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眼睛会不会好起来，就好像，提前预料到自己终有一天会重获光明。昂首挺胸，毫无畏惧。

这可以用他的心性沉稳来解释。

但是，他明明能将一切都展现地十分完美，却总是故意在沈云珂面前打碎一只碗，无故绊一跤。

沈云珂暗中发现，自己不在场时，他能游刃有余，将一切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显得笨拙，漏洞百出。

沈云珂不想费心去猜他的目的。她贪图的，只是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至于其他的，她就不必浪费时间。他别有用心也行，只要不触及沈云珂的底线，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沈云珂检查过，他的眼伤是真的。

“沧陵，我一定会帮你治好眼睛的。”

替沧陵敷药时，沈云珂如是说。

“那……多谢沈姑娘。”

“沈姑娘，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每日都给我带好吃的，替我治眼睛，体贴地照料我？”

沧陵是真的很好奇。他曾经以为沈云珂能上钩是因为喜欢他的琴音，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她到底有什么企图？

沈云珂小心翼翼地拆下沧陵眼前的纱布，将捣碎的草药轻轻地覆盖在他的眼周。

听到沧陵的问题，她甚至不用想就可以脱口而出答案。

“如果我告诉沧公子，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吗？我原本责怪那场春雨猝不及防，却不知，是上天冥冥中给予我的恩赐。”

草药敷在眼上凉丝丝的。这话听得人凉嗖嗖的。果然，这个沈小姐，真的同传闻中一样——不受世俗目光的拘束，狂放不羁。据说她是全京城出名的好男色。平日里喜好之事不多，最爱之事除了听琴便是为美男子作画。

大洛朝民风开放，沈小姐这一行为居然还得到许多贵族小姐的称赞和效仿。京城女画师画美男子还风靡一时。

沧陵看不见她说出“一见钟情”时的神情，只是想来，她定然是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一番……让人浮想联翩、产生误解之言。此女子，当真是……随便。喜欢这种话，如此轻描淡写便能宣之于口。不过他还要下完这一局棋，不能就此止住。

“那……沈姑娘喜欢我什么？”连亲爹都不愿多看他一眼，眼前相识不过两三日的姑娘就说喜欢他。莫非……她别有所图？她发现自己的身份了？他露出马脚啦？他拼命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云珂看着那张几分似他的脸，柳眉微挑，目光落在他的下半张脸上，舍不得移开。

当然是爱你这张几分似他的脸。

但她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番说辞：“沧公子温润如玉，才气斐然，我心生仰慕，情难自禁。”

听到她这番虚伪的说辞，沧陵左手在衣袖里攥紧了拳头。谎话连篇。他可不曾听说赫赫有名的沈府千金为美男子作画图的是他们的“温润如玉”，“才气斐然”。

他猛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让自己冷静下来。

“论温润、才气，在我之上者比比皆是。只怕沈姑娘喜欢的……大有人在。”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刻意呜咽的委屈。

沈云珂竖起耳朵听。他这是……委屈上了？于是，花言巧语又张口就来。

“我喜欢的是沧公子，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沧公子。旁人纵有千般温润、万般文采，都与我无关。因为，自从遇见沧公子，我的眼中所见、心中所念皆是你。我的这颗心容不下旁人了。”

如果芷汀听到她这番话，又会笑她虚伪了，还会“嘲讽”一句“我们云珂自然是出息的，与众不同。一颗心喜欢一个人，恐怕云珂你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心，这加一块儿，你得有几十颗心了吧？”

这时她就会笑而不答。她是好男色，是花言巧语，只是，语言上的喜欢是浅尝辄止、浮于表象的喜欢，真正能让她刻骨铭心的，不过一人而已。只是那人，对她的一片真心视若无睹。

不过好在，她及时止损。

真心？不需要那东西也可以活得恣意尽兴。

沈云珂算着时间，到差不多的时候，就取下敷在沧陵眼周的草药，找了块干净的纱布，替他蒙上。

“沧陵，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喜欢你，我能毫不犹豫地说出口。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希望你也能大大方方告诉我。如果你不喜欢我，在治好你的眼睛后，我不会再纠缠。”

抛开满嘴虚伪的甜言蜜语不说，沈云珂的确直言直语，潇洒肆意。

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人言可畏；而是因为她知道人生苦短，不愿浪费时间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至于她的甜言蜜语，一时兴起，说着玩儿的。

她开心就好，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何况除了沧陵，其他听到她甜言蜜语的男子，也都不是什么方正纯良之人，也都只是凭借着自己的一副好皮囊以色侍人，为自己谋利罢了。他们愿意用美貌与她虚与委蛇，是因为他们别有所图罢了。沈云珂与他们，只是利益交换而已——她喜欢画他们俊美的容颜，他们希望通过她获取钱财或者其他利益。

不过，沧陵似乎不是这样的。但他有所掩饰又是真。

沈云珂不是会死缠烂打之人，如若他拒绝，那她也能坦然地转身离开。

“沈姑娘……我……没有不喜欢你……”

沈云珂听闻此言，瞳孔放大，嘴角上扬。

何必时时清醒？偶尔沉溺梦境也未尝不可。

沈云珂来云城是为了求药。云城的山上，有许多独特的名贵药材。其中有许多草药是别处都寻不着的，只有云城这钟灵毓秀之地的山水才能孕育。她最近在炼药，药方始终少了几味不可替代的草药。所以，她便从京城赶到了这云城。这座熟悉却许久未曾谋面的城。

遇见沧陵，算是意外之喜。

在云城过的这几日，这是沈云珂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安逸日子。她每日于山林间漫步，与草药打交道。太阳出来时，山间被淡淡的薄雾笼罩，到处弥漫着潮润润的泥土与草木的清香。在这里，时间仿佛也过得很慢。她也不需要急着做什么，随心而行。日落前，她会带热乎的吃的给沧陵，然后替他上药，看着他笑。

平淡的生活过了十余日，有人心中翻江倒海。

沧陵觉得自己最近疯了。

这个沈云珂真是……手段了得。

如果不是他时时刻刻清醒地记着自己来云城、接近沈云珂的目的，他怕是会被她的假面迷惑。

每日她出门前都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厌其烦地提醒他要注意的事情。虽然每日说来说去无非是少出门，小心脚下，忌食生辣之类。可她每天都会哄孩子般变着花样提醒他，好像他但凡磕着碰着一点，她都会心疼不已。

他喜欢静。她便忍住想要说话的性子，一声不吭地在他身旁，听他弹琴。

她每日回来时，总捎上几块儿热乎乎的糕点、小吃，好像想让他尝尽云城所有的佳肴。

若是做戏，也总会有破绽吧，也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吧。可是沈云珂她，十几日如一日地对他好。而且，她似乎真的别无所求。

沧陵开始怀疑了——他认识的沈云珂同传闻中滥情的沈云珂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他派人日日跟踪她，可事实就是她每日都是到山上采药。

她真的洗心革面，回头是岸啦？

他不由地吸一吸鼻子，撇一撇嘴——她沈云珂，也不过如此。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情”字。自己千方百计地请君入瓮，没成想，她心甘情愿踏入他精心布置的局中。

他曾经到处查她的弱点与喜好，想要拉她入伙，让她成为自己麾下的一把利刃。

但在云城这几日，他承认，他或许眼盲时，心也盲了。

他好像不排斥她接近自己。甚至，还挺喜欢这种可以依赖她的感觉。想来是云城的山水美如仙境，即使他不能亲眼看到，却也失了魂。

她的甜言蜜语和刻意讨好，他乐在其中。

他安慰自己，这很正常。若有人能像沈云珂一样对他，只怕是那山峰上的冬雪，也该消融了吧，而后开出烂漫山花。

她应该真的是对自己一见钟情。只是不知道她的喜欢，能坚持多久。

毕竟，沈云珂的花心在京城也算是出名的。

一个是蓄谋已久，一个是见色起意，沈云珂和沧陵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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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