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莹雪双手紧牵着床单凝结成的布条,一步步试探着踩着墙壁往下挪,眼看快要落地,正对上叼着烟抬眼望她的徐正泽,毕竟跳窗逃跑实在有些让人容易想歪,周莹雪只得勉强勾起唇角,没话找话:“回来啦,今天拍戏顺利吗?”
徐正泽踩灭嘴里叼着的烟,上前搂住周莹雪的腰,将她托举起来,平稳的放到地上。
本就不太灵活又心惊胆战的周莹雪,此刻脚踏实地,才终于稳定住心神,眼见徐正泽眼神复杂的望着她,她也难得大胆求救:“手机借我用用呗,最好再借我点儿钱。”
徐正泽套上帽子,戴上黑色口罩,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递给周莹雪:“我没现金,带我一个吧。夜深人静、荒山野岭,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徐正泽从司机手里要来保姆车钥匙,夜深人静时,两人朝着剧组所在的村庄开去。
一路上周莹雪都有些心不在焉,徐正泽则是有些羞愧,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莹雪,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卷进舆论的漩涡里。现在事情弄得一团糟,还毁了你的声誉,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许诺没收了周莹雪的手机,周莹雪只能借徐正泽的手机联系李旭,可是李旭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都没有任何回复,周莹雪现在无心管网络上的纷纷扰扰,她更想知道是谁买通李旭,套取到那些信息。
握着徐正泽的手机,他手机里的消息也弹个不停,周莹雪虽然无心探寻他的秘密,却还是无意间看到几条消息:“如果我的过往没有那么复杂,他们自然就抓不到这些把柄。所以归根究底,和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你无需自责。”
周莹雪越是这么善解人意,徐正泽就越是愧疚难安,因为他花了很大的价钱从最先爆出周莹雪消息的营销号那里探听到,是胡姐将这些信息同步给他们。因为胡姐查完周莹雪后,选择丢车保帅,为他避免未来的潜在风险。
“让我帮你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污蔑,被众人丢石头。”
周莹雪再次瞥了一眼徐正泽的手机,轻叹一口气:“我的事情我能自己解决,你不必替我背上这些包袱。更不必因为这些跟公司决裂,选择解约。”
徐正泽有片刻慌乱:“你看见了?”
周莹雪将他的手机举起:“抱歉,我只是在等消息,无意中看见几条。”
此刻被周莹雪知道,徐正泽反倒如释重负:“你看见也好,网上的消息,是我经纪人胡姐爆出去的。我不能容忍他们这样做,解约势在必行。”
“我也是经纪人助理,虽然我刚入行,一直处于摸索阶段,但是我能理解经纪公司和经纪人为了公司利益和艺人的未来,做出的及时反应。如果是我的艺人,遇到这样的女孩子,我也会选择提前爆破她,保住我的人。毕竟你身上这么多待播剧,那么多代言,牵扯太广了。所以站在专业角度来说,他们没有做错。只是作手段激进了些,对我稍许残忍罢了。”
徐正泽情绪越发激动,他不知道周莹雪怎么能这么冷静:“我不能接受他们这种处理方式,这次是你,下次如果是我出事,他们要保住比我更重要的人,岂不是一样会将我舍弃。他们本可以冷处理,等大众遗忘以后,再跟我沟通如何处理你我之间的问题。可是他们偏偏选了这种最惨烈的方式,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彻底毁掉你的生活和未来,这是愚蠢,也是狠毒,我不能接受。”
周莹雪不在乎这些,母亲已经去世了,哥哥也有了案底,她这些年被大伯监视,处处掣肘,她想求个公道,本就是在以卵击石。她筹谋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如今也该有个了断。
她倒是很感激徐正泽,将一切推到了全民瞩目的程度,她的除了被人诟病、被人议论,倒也博得了更大的流量,未来发声时,也有更多人关注。如此看来,倒也并未全是坏事。
徐正泽和周莹雪堵住李旭时,他刚疲惫的结束了超过十六个小时的工作,正在机械的刷着手机里周莹雪发来的消息,眼中皆是不屑和兴奋。
周莹雪对李旭的病态神情习以为常,轻声道:“谈谈?”
徐正泽则十分警惕,觉得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一脸痴狂,应该会对周莹雪不利,下意识上前半步,将周营雪护在身后。
李旭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徐正泽如此紧张,越发咬牙切齿:“姐姐真是好手段,到哪里都会有男人替你保驾护航。”
徐正泽最是正派,眼见李旭口不择言,立时皱眉警告他:“嘴巴放干净些!”
周莹雪不是第一次和李旭打交道,推开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的徐正泽,主动朝保姆车走去,回头冷冷道:“你早料到我会找你,何必浪费时间呢?”
李旭瞥了徐正泽一眼,朝他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随后跟了上去。
宽敞的保姆车内,李旭难得如此近距离的守在周莹雪身边,眼神都狂热起来:“姐姐,你瘦了。”
武贞锦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和身后包里的录音笔尽职尽责的工作着,她厌恶的抬手挥掉李旭试图抚摸她脸颊的手:“我大伯给了你多少钱?”
“我听不懂。”
“当初我哥肇事逃逸,我们全家倾家荡产给你们补偿。事后你们答应我会签署谅解书,可是最后也没有履行承诺,导致我哥被重判。”说到这里,周莹雪不禁回想起当时被李家兄弟折磨,时时勒索的事情,心头一紧,“我们本已两清,你们这几年却一直对我敲诈勒索,无论我躲到哪里,你们都有本事找到我。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一多,我很难不怀疑你们受人指使。”
李旭被周莹雪戳穿,情绪激动起来,恶狠狠威胁:“我父亲被你哥哥撞死了,我家的顶梁柱没了,我们找你要赔偿,错了吗?归根究底,是你们周家欠我们的,多赔偿一些难道不应该吗?”
周莹雪早就忍到极限:“是吗?我不会否认我兄长的错误,也尊重逝者。可是我这几年从你父亲的工友那边了解到,你父亲出车祸前,刚刚被查出肺癌晚期。他出事前,你哥哥给他买了大量的意外险。自此后,你父亲曾因过量服用安眠药入院,曾意外失足落水被河边的钓鱼者救起。第三次,也就是出车祸那次,你父亲一个人凌晨三点,出现在荒山遍布的国道上,这正常吗?”
李旭自然记得那天晚上,嗜赌如命的哥哥醉醺醺的回到家,对着父亲和他又打又骂,逼着父亲去自杀骗保。那时的他正是高三,他实在怕父亲和哥哥毁掉他的前程,跪在地上求着父亲听从哥哥的话,给他们一条出路。
父亲那时通红的眼睛深深的刺痛了他,可是他受够了贫穷和同龄人的嘲笑,强忍着不去看父亲失望的双眼。那夜哥哥开面包车带走了父亲,隔天一大早,他就听说父亲昨夜被大货车撞死了。那时的他,不知是悲伤多些,还是庆幸多些。
葬礼上他第一次见到周莹雪,她双眼通红,脸色煞白,即使穿着最廉价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也掩盖不住她漂亮的容颜,他立时有了感觉,他觉得他们是一路人,都是世间的可怜人。
所以看见因为意外保险和周家赔偿而兴奋失控的兄长上前调戏周莹雪,口中闹着要她用身子换谅解书时,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兄长,救下了无助缩在地上,被兄长踢的肋骨骨折的周莹雪。
当看着眼前羸弱却一心为兄长努力的周莹雪,他就像看见了生长在悬崖上的一朵玫瑰,她被严寒凛风伤害,却始终坚韧不屈。尤其是当她将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时的那种信任和急切,让他恍惚间觉得自是成了她唯一的救世主。
他最终还是没有给她谅解书,因为哥哥握着所有的赔偿款,他为了自己,也不会选择继续忤逆哥哥。那天看见她站在法庭上暗自垂泪的样子,他的心狂跳不已。
所以当她的大伯找到他们,让他和哥哥继续勒索周莹雪时,贪婪的哥哥自是立刻同意,他也没有制止,因为他知道,只要哥哥继续做她生命之中的恶魔,他就能继续扮演她生命中的天使,她就会将他视为唯一的救赎。
李旭慌了神,逞强道:“你在胡说什么?法院都判了,你还质疑什么?”
“我的遭遇,谁最清楚,你心里没数吗?现在热搜上挂着的消息,你敢说不是你放出去的?你就真的这么想毁了我吗?”周莹雪步步紧逼,“李旭,我把你当弟弟,怕你哥哥折磨你,挺身而出护着你。你每次用你家里的事情勒索我,我都会给你钱,帮着你顺利大学毕业,帮着你摆脱你哥的控制。你和你哥哥就像蚂蝗一样不停吸血,五年了,还不够吗?为什么还是要助纣为虐,你是真的想要将我逼死,你才善罢甘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