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兽志 第18章 第十八章

六人启程回静遥宗。对于这个结果，清茗道人破口大骂，他以为天青与涂故任性也就罢了，怎么水玄同苍朱也……

清茗道人骂人的时候，念与恰巧端了糕点进来。念与为天青和涂故高兴，清茗道人一边愤愤地吃糕点，一边表示自己也不是不高兴，只是这私情之外，还有天下苍生的大义。

但他话还没说完，已是晕睡过去。念与取走他手中还没吃完的糕点，将他用灵力挪至榻上，而后轻抚清茗道人的面庞，接着以一道暗紫色的灵力注入清茗道人的神魂。

清茗道人说要为六人接风洗尘。

但因为六人是半夜回来的，只能定在翌日。六人困得要命，回到自己的住处便是倒头就睡。

等夜深人静，所有人都阖上双目，呼吸平稳。念与灵力一闪，去到了陆白的住处。本来在床上躺得好好的陆白，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念与对陆白拱手参拜道：“白虎大人。”

陆白轻嗯。

念与却是似笑非笑地转而讥讽，“大人还真是让小的们好找。大人当初创立喑冥幽，只照管了一世，便自行堕入轮回，这数万年间大人是自由自在、忘却前尘，独留我们这群部众辛勤恳恳。”

“只是不知道，如今作为天青等人挚友的大人，还下不下得去手屠杀自己的好友。天青她们知晓大人这数万年间做的事，又会如何看待大人。”

陆白凝眸，冷冷地瞪着面前的念与。

她似乎有犹豫，但更多的还是恼怒，说道：“住嘴！我唤你前来，不是听你与我提醒这些的。明日接风宴，我要在接风宴上让天青和苍朱此生不得归位。”

“可是天青已经觉醒了青龙之力，还有水玄神君在，我们如何……”念与想想都觉得，即使倾喑冥幽全部众之力，再加上自己、陆白和清茗道人，也打不过他们。

毕竟，水玄是神。

陆白则是不以为然地阴鸷浅笑，胸有成竹地说着：“我这样准备，自然是有办法。要知晓四神兽之力分别依赖五行之金木水火。五行相生相克，即便人力难以抵仙力，只要完全克制了天青、苍朱，稍稍困住水玄一会便行。”

“况且，四神兽之神力相辅相生。待明日，我会强行剥离白虎之力予你，虽只有一两个时辰，神力便会主动回来，但是这一两个时辰足够了。玄武转世失去了玄武神力，水玄与天青、苍朱的神力都会减弱，到时你以白虎之力剥了她们的神力，再将她们杀了，便大事可成。”

念与听罢，嗫嚅了唇齿，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恭敬地道：“属下明白。”便转身离开了陆白住处。

翌日，晚宴。

天青故意与涂故牵着手去赴宴，给师尊清茗道人看。清茗道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质问涂故，还想不想做这静遥宗的未来宗主了。涂故回眸望了望身侧的天青，摇首回答，弟子只盼此生与天青白头偕老。

清茗道人气得语噎。不仅如此，他看完天青与涂故亲近，还要看水玄和苍朱情投意合。水玄拉着苍朱，让苍朱小心些，别总那么冒冒失失。苍朱骄傲地说着，“没关系，我男朋友会保护我，谁让我男朋友是神仙呢？”

只是这男朋友是什么物什，男性的朋友吗？

众人各自落座。念与第一个举杯祝贺，说道：“天青，二师姐敬你与大师兄，你总算做到心中所想，与大师兄终成眷属。我希望你们可以早日成婚、子孙满堂。”

涂故就一直笑看着天青，天青眉眼弯弯，回应念与，“多谢二师姐。等我们成婚，二师姐定要随份大礼。”

念与哑然失笑，“好说好说。”

一杯酒罢，众人开始觥筹交错。清茗道人也索性暂时放下作为静遥宗宗主的责任，给自己的徒弟、神君们灌酒。

清茗道人喝醉了，还询问水玄，“神君若是与苍朱成亲，是不是也得唤我声师尊。”

水玄想了想，而后乖巧地大声：“师尊——”

天青扑进涂故的怀里，要涂故抱。涂故拿她没有办法，紧紧地抱着她，把沉重的脑袋放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摩挲。

众人都在享受此刻的迷醉和安宁。

可就在他们最放下心来的时候，倏地，桌上的酒水纷纷汇聚，化作一道源源不断的水流，将醉倒在水玄怀中的苍朱拉开，绑缚起来。

苍朱还懵懵地，水玄则是立马反应过来，他刚准备以更高之阶的玄武之水去融克制苍朱的水流。自己就被无尽的南方、混杂混沌之气的土壤牵制。他拼力摆脱，却发现神力被削弱了五分之一。再转眼，自己已经置身幻境之中。

想来是行刺之人，明白自己身怀神力，难以杀死、战败，于是决定用幻术困住自己，好对天青、苍朱和陆白等人下手。

水玄努力地破除幻境。

天青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发动青龙之力欲去救苍朱。但是几乎与她青龙神力等阶的一道兵刃直接破开青龙之气，刺穿了天青的血肉。

天青被钉在远处的梁柱上。天青望着困住自己的兵刃，感受兵刃上的神力。她还没分辨出来，涂故与赤素已是合力来救她。

赤素轻易便被念与击飞，受了重伤，倒地不起。

涂故惊讶地望向念与，不可置信地询问：“念与你……”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静遥宗念修院的细作就是师尊清茗道人最信任、青睐的念与师妹。

涂故去与念与相抗。

本来涂故都已占尽上峰，但是念与突然迸发神力，将涂故推出老远，以一只虎爪按在地上，虎爪之上骤凝无数神兵，尽皆直指涂故。

念与笑说：“凡人之力如何比肩白虎神力？”

几乎同时，天青辨认了出来，插进自己血肉的那兵刃是白虎神力幻化出的金系法术。正因为是金系，且也是神力，所以天青的青龙木系之力才会被克制。

天青下意识地看向原本被猜测是白虎转世的陆白，陆白只满眼冷漠地旁观这宴飨上发生的一切。

天青刚想张口与陆白对质。念与控制住了涂故，开始靠近苍朱和天青，以玄武神力来剥除她们的朱雀和青龙神力。

天青痛苦地在梁柱上扭曲、哀嚎。

涂故心疼得双目发红，他以足以自毁的湮灭之力，努力破开念与的钳制，欲去救天青。他刚挣脱，天青的青龙神力已是游离在空中，白虎神力再次聚为兵刃，朝着天青刺去。

涂故以七彩火凰阻挡，但火凰远不足以推动白虎之刃的行迹，眼见救援不得，涂故只能以身去挡，为天青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当白虎之刃破开涂故的血肉之躯，天青瞪大了眼睛，滚滚地落下泪来。那还在天际盘桓的七彩火凰也哀鸣一声，慢慢地烟消云散。

“师兄——”天青痛呼，眼角的泪汹涌澎湃，不受控制。

涂故回眸，想再看天青最后一眼。可他实在无力，只任由天地自然，像破败的草木飘摇坠落在地。

天青更怒瞪远方的陆白，摇首哭道：“我总算想明白为什么是你。陆白，我们无论今生还是前世，都是最好的朋友。你、我、苍朱、水玄，还有盘古，我们自这天地初生便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你……”

“就因为盘古不在了，你想用这天地、用天下苍生给盘古陪葬吗？所以，你才会提议让我们下凡、堕入轮回对不对？”

“陆白，可是这份天地，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本都是盘古的心血。你既爱慕盘古，又怎么忍心摧毁他的心血？”

天青的记忆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盘古分开天地后，天上诞生了神，女娲造人，这才有了人类。人类与神皆有性别，于是天青她们四神兽也纷纷分化。除了水玄，天青、陆白和苍朱全是女子。

陆白开始对盘古不一样。盘古却是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们，“你们既是兽，便有最原始的兽性。兽性难驯，白虎你弑杀、残忍。青龙你自私、冷情。朱雀愚钝。玄武心智不坚。你们都去天涯海角吧，作为梁柱将这天地顶立起来，这既是你们作为神兽的责任，也是对你们的惩罚。”

天青一点一点明白过来自己的使命。

她们从不是真神，也不是救世主。她们只是因为自己的劣性受到盘古的惩罚，被困在四方之极。

天青的心里突然变得畅快、舒服，她找到了勘破情爱的意义，并非是抛弃自身小情小爱而怜悯世人。而是在劣性地驱使之下，看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挚友背叛，她可以泯灭一切，只想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天青骤然吸回了游离的青龙神力，并用青龙神力将朱雀神力也打回苍朱体内。青龙生木吸纳寻常的水系法术。苍朱得救，换而以朱雀火力融化束缚天青的白虎金系利刃。天青化木为刃，以全部神力诛杀陆白。

陆白在被天青击中的那一刻，也想起了许久之前盘古与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小白虎啊，四神兽之中我最喜欢你了。”

“白虎，你心对我生出情感，这并不是什么错事。人因有情而伟大，神也亦然。你错只错在为了情爱不折手段。”

“小白虎，我要死了，你不要再惦记我了。但是我的身会化为山川、血化会为河流，也算是永远存在这世上。”

“小白虎，你代我去看看那安宁祥和的人间。”

是他们四神兽与盘古共筑的人间。陆白的眼里，终是落下泪来。时间已到，白虎之力也从念与的身上，回到陆白的体内。

陆白以为她要死了，可是她的神魂居然回到了极西之隅。

盘古，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这一日，消失了数万年的四方之柱，终于回归四方之极。天地复分，南方之地也得以重见光明与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