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田园杂记（种田文） 第32章 收稻

小暑小暑，上蒸下煮。

一到小暑节气，便自动进入了三伏天，气温变得极高，空气潮湿闷热，人仿佛身处在蒸笼中，略动一动就出一身大汗。

宝珍宝珠开始起痱子，额头、脖颈，胸前背后还有胳膊肘和腿弯里，起了一层一层的红色小疙瘩，摸起来麻麻赖赖的，燥热时耐不住，小手一个劲儿去抓，抓破皮后若出了汗又被刺得疼，折磨的两个娃娃整晚整晚地哼唧，总是睡不好。

于是家里的床也不睡了，罗水林把后仓房的三张竹床搬出来用井水冲洗干净，就放在堂屋中间，晚上一家人便睡这儿。

堂屋的屋脊高，因此要凉快些，晚上将院子门关起来，再把屋子大门打开，穿堂风从中掠过，能带来多一丝清凉。

为了给她们去痱子，李兰香每日晚上帮她们洗完澡，还要另用艾草、薄荷、金银花煎水给她们泡一会儿。泡了澡擦上艾草膏，穿上短裤短褂子，然后提冰凉的井水擦一遍竹床降温，才放她们上去睡觉。

竹床是用竹子做的，跟平时睡的床差不多长，只是没那么宽，这边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几张。两个娃娃就一人睡一头，裸露出来的皮肤挨着凉凉的竹板，能清除些许燥热。睡前李兰香和罗水林会轮流来给她们打扇子，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还要用手给她们摸摸背，缓解痱子痒痒。

顶着这样的酷暑天，乡民们纷纷开始割稻。

田地里的土已经板结，稻叶慢慢转黄，罗水林每日早上摸黑就起，趁着清晨要凉爽些，提镰刀去田里割稻子。

家里的李兰香做好早饭吃了，再把饭和水提去田里给罗水林，宝珍宝珠被她关在家里，这个时候人人都在忙收割，可顾不上她们，于是夫妻俩只要出门就将院子锁起来，省得还要操心她俩的安全。

稻子有禾芒，稻叶边缘锋利易割伤手，罗水林是糙汉子倒不怕，李兰香却还要戴着草帽，穿着长袖长裤以防割伤，只是这样会更闷热，不出两日，就连她身上也长起了痱子。

割稻子时也讲究方法，需弯腰用一只手抓住光滑的稻杆，另一只手拿着镰刀将其在离地三四寸处横向切断，割下来的稻子先放置在地上，夫妻俩排成一排，有序地从田头割到田尾，再来回反复，直至一亩田的稻子全部割下。

割好的稻子不能就这样放在田里，容易被鸟儿和地鼠偷食，需用草绳将其捆绑好，然后担去村里的晒谷场放晒垫上晒。

割稻子要比栽禾轻松些，一个手脚麻利的成人一日能割一亩多，家中八亩水田，夫妻俩割个四五日，差不多也能割完了。每天中午最热的时候，罗水林和李兰香还要在家歇晌，等到申时再出门收割，毕竟正午的暑气正盛，饶是再强壮的人，放他在田里晒上两个钟，也扛不住啊。

抢收的时候，每年都会有瓜农拉着车在各个村子转悠，叫道：“卖瓜！卖瓜！”只要不是家里穷得很，大多数人家都会买上十来个瓜，存放在阴凉处留着慢慢吃。

宝珍与宝珠最喜欢中午吃了饭歇晌，起床后罗水林去井里把大西瓜吊上来的时候。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消暑利器，但是能在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吃上一片冰凉凉、甜滋滋的西瓜，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李兰香给她们分瓜，一个大西瓜切作两半，一半用碗装起来坐在放水的盆中，再用竹饭罩把它罩起来，留到晚上吃；另一半分成四块，家中四口一人一块。

宝珍宝珠端着西瓜坐在堂屋吃，吹着穿堂风，比较着吐西瓜籽去门外，噗噗噗地吐得可远。吃完的西瓜皮也不能丢，可以用来做菜。

李兰香会把残余的西瓜瓤切掉，再把外层绿色的硬皮削除，留下白白的瓜肉。然后放蒜末、辣椒炒熟，调味也只用盐与酱油便可，就成了一道好菜。

除了炒西瓜皮，为了去暑解燥热，这个时节还应多吃些“苦”。

苦指的便是苦瓜，苦瓜性寒去燥，吃了对身体好。为了让宝珍与宝珠能多吃些，李兰香会将它与蛋或肉同炒，但即使是这样，两个娃娃每次吃它都一脸“苦相”，心不甘情不愿的，还要她呵斥才肯多下两筷子。

两夫妻起早贪黑的忙活了四五日，把田里的稻子全部割完了，但是还不算完，割好的稻子在晒谷场晒干后，还需要让稻谷从稻杆上脱粒。

脱粒要用到连耞，把稻穗相对，稻杆朝外，然后高举连耞，不停地甩转抽打稻穗，使其脱落。这也是一个体力活儿，连着做一日下来，臂膀会极其酸疼。

等把稻谷全都脱了粒，又要用谷风车扬去谷子中的秕糠。把谷子倒进谷风车顶上的漏斗中，摇动把手开始扇风，稻谷慢慢顺着斜向的小口漏下来，空谷壳就会被风吹去车尾掉落在地上。把从漏斗里分离出的谷子装袋，秕糠则拿去饲养鸡鸭。

在忙活完夏收的这一日，正好下起了雨。

天边卷起黑云，风中带着热浪，好多的蝙蝠与蜻蜓在空中盘旋压低飞行。一声惊雷打下来，哗啦啦地开始下雨，地上干燥的尘土被激起，空气中一股潮热的土腥味。

下了雨，人也凉爽了许多。宝珠这个时候也不嫌弃雨丝了，坐在门口吹大风，身上的痱子也消下去不少，没有之前那么可怖。

李兰香想着收了新稻，自然是要先尝一尝的，于是拿出小石舂舂新米。罗水林想上前帮忙，却有人冒雨从院子外走来喊他，让他去村里祠堂集合。

夫妻俩对视一眼，立马明白过来，这是要交夏税了，于是李兰香点点头，示意他走便是。

晚上吃的是新米，刚脱壳的米雪白，蒸出来的饭绵软、米香气十足。

菜做了两道，一道腊鹿肉炖冬瓜，一道炒莲藕。鹿肉是从山上李家带回来的，莲藕是今日葛月红使宝银送的鲜货，这个时节还很嫩，清炒吃很爽口，生吃也清脆甘甜。桌上还摆了两支嫩莲蓬，是宝银特地送给两个妹妹吃的。

等罗水林回来，一家四口动筷子吃饭，李兰香问他：“果真是要交夏税吧？今年如何交？”

罗水林扒一口饭，边吃边回应她：“不用着急，还是依照之前交，每亩地征收两斗粮。”

那倒是还好，李兰香呼出一口气。

宝珍来了这边五年，大约也能从爹娘平时的谈话中略知一二。这个国家每年缴纳夏税和秋赋，一般都是依照地区不同、田地多少和产出不同来交的。江南地区种植双季稻，夏税一般交粮，一亩两斗；秋赋交粮与其他作物，如她们这个地方种植油料作物，所以征收粮和油茶籽每样各一斗。听说在北方，作物只能种一季，所以夏税交钱或布，秋赋才征粮，且要更少一些，只需交一斗便可。

她暗自庆幸，幸好穿来的这个国家皇帝贤明，常年没有战争与动乱，苛捐杂税之类的鲜少听闻，百姓生活还算平和富庶，要不然可轮不到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听父母闲话了。

宝宝们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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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收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