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南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面前摆着的这枚簪子。
你曾经伤过我,也曾经救过我。现在你静静地躺在这里,翻搅着我的心,你好像在暗示我,未来并不平坦。
一双温润的大手扶上削肩,她的面上没有波澜,轻轻地靠在后面坚实的胸膛里。
“今天,干吗去?”
“我想去看艺蓝。”
“好,那……戴着这个去吧。”
奕星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长发,轻轻地抓按着她的头皮。
这让好刚才紧崩的头皮有所松弛,连带着整个人的情绪也好了起来。
“奕星,你爱过她吗?”
她说得很轻,感**彩中性,问完又后悔了:她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又想要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奕星给她按摩的手指并没有一刻停留:好像这也是他最近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
“我自问,没有好好爱过她,否则,她也不会自以为是地这样糟蹋自己!”
他的尾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狠意。
南竹捞起他的双手,交握在自己手里:“你知道我说的这个‘爱’不是你说的那个‘爱’。”
问完又后悔了,和刚才的后悔一样。
奕星看着她一脸纠结,连握着自己的手都凉冰冰的,本来想憋住,可却暴露出他的不自持。
“你笑什么呀?”
南竹嘟嘴敛眉。
奕星拽了一张凳子,坐在她对面,镜子里是他们的影子,安静美好,像一幅精致的工笔画。
“笑你可爱如同初见啊。”他低沉带着沙哑尾音的声音中还有一丝丝小小的调皮。
弯了眉角,唇角轻勾——南竹好像好久没有像这样端看他了——再遇见时,他一身阴郁的气息,喜怒哀乐掩映在这一身阴郁之中,不可察觉,却又暗流涌动,之后两个人在一起后,他时而忐忑、时而担心,时而生龙活虎,时而淡定深沉——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操控自己言行的人了吧。只是他此刻的笑有点儿莫测,她不懂。
见她低头不语,只是用被他握着的一只手轻轻地在他手里摩挲,他才正色道:
“南南,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个答案,心里会莫名地不舒服,好像这是一个和“我爱她”一样的答案。他继续:
“之前我是觉得我不该爱她——因为我们是兄妹,之后我觉得我根本不爱她——因为她那么伤害过你,又横在你我中间——虽然我不确定她到底对你做过什么,可我总觉得这里会有我不知道的可按照她性格她能做出来的事。魏清源说他需要的那十万是通过你跟她借的,还签了合同——小儿科,但是足以唬住傻乎乎的你呀……”
奕星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也曾经恨过她——后来又觉得不该恨她,就是我,不配得到你的爱吧。”
“傻孩子,不许这么想。”
顺手把她捞到怀里。
“后来……我发现一个我不太好描述的情况,就是这几日我沉默地想着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好像有一些非常鲜明的记忆,让我觉得——像个错觉——我是不是真的爱过她,跟你说的那种‘爱’是一样的‘爱’,但又不同于我爱你,我爱你,不管你什么样子,你的脾气,你的性格好像有着凸凹面跟我的完全贴合……”
也存在着为了彼此贴合故意调整了凸凹面。
南竹皱眉:“我觉得你不了解我。”
奕星挑眉,换了话题:“不可能!好……换个说话的方式,我可能不了解你的全部,但就我现在了解的你,我爱。”
“那如果……你后来了解我,又不爱我了怎么办?”
她在他怀里忽闪着大眼睛,探寻地问他,但眼底并无恶意。
奕星伸开长臂拢了拢,像抱一个宝宝一样抱着她前后晃了晃,假装无奈叹口气:“娶都娶回家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南竹为自己挽了一个漂亮的髻,戴上那枚簪子。关于赵奕星爱不爱小花,或者其他女人,她的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真不用我陪你去?”奕星的下巴抵着她的肩头,双手环住细腰,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黄收腰公主裙,化了淡淡的妆,虽然刚才……把口红弄花了,但这韵致仍然让他欲罢不能。
南竹转身勾住他的脖子,明亮的大眼睛撞进他深深眼底:“不要。”
奕星叹气,这次是真叹气……放在腰上的手用了力:“我吧,就是不想让你长大……想让你……一直活在我的怀里……”
仍然人畜无害地盯着他:“你也不能总在这温柔乡里待着吧?赵大少爷不用工作养老婆吗?”
奕星略歪了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先把我们的婚礼办了吧。”
南竹先跟明强联系了一下,从明强迅速接电话的表现来看,艺蓝大概很容易受惊。
“明老师?蓝姐好一些没有?我今天想去看看她。”
随着不耐地扶掉奕星不老实的手,可是又悄悄地不老实地揉住了腰间的小肉。
“啊……南竹?好,那个,我收拾收拾。”
“不用不用,您要是太客气,我都不敢去了。”
狠狠瞪了奕星一眼。明强收了电话。
“小七开车送我,小八保护我,你来是干吗的?”
南竹握着他的手,恨不得咬上一口。
“想你想你想你,怕你咬手找不到合适的手指头,特意送给你。”
说着伸出她握着的那只手的食指,递到她嘴边。
她轻咬了下唇,然后……悄悄舔了一口他的手指,手指的酥痒迅速传遍全身,身体有了反应,正了正身子:“别闹。”
南竹手肘支在车窗上,斜眼看他:“脸红什么?你老婆的婚礼不好好准备,天天当跟屁虫可没什么诚意。”
奕星继续脸红,但明显没刚才那么气焰嚣张:“咳,‘我老婆’和‘我’的婚礼,请你注意措辞。”
小七小八当惯了透明人,此刻稍有浮动……在两个逗逗面前当透明人太难了。
“咦?王宇那厮怎么好几天不见?”
南竹瞪了他一眼,顺利专移话题。
奕星正身坐了坐:“还不是着急回去,一天天叽叽歪歪孩子老婆老婆孩子,烦死我了。哦,对了老婆,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黑线一条、黑线两条、黑线三条……
明强家离市区有些距离,虽然怪奕星跟着她,但有他在她的心是安的,并且会找各种理由求证他跟着她的正确性不可辩驳。
在顶层,是一个二手的小多层,大约和她和奕星的出租屋的一楼那么大,客厅有刚刚收拾过的痕迹,一些来不及藏起来的袜子、内衣露出了边边角角。
明强已经没有原来穿军服的时候那样的英俊挺拔,在自己家里,他甚至不及上次他们见面时的那样稍微收拾过自己。
他满脸写满颓废和自弃,不知道什么会是压垮这个男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蓝姐……怎么样?”
明强见她自己来的,好像有些意外,继而心安了一样,放松了表情。
“哦……哦,她,她呀,还是那样。”
他有一刻被眼前的人迷住了,今天的她很不一样,很迷人,他甚至在心里狠狠地说了一句:你不该穿成这样来看病人——或者说,看我。
南竹本为无心:这是奕星喜欢的,她本来也没想讨除了奕星以外的谁欢心。
明强搓了搓手,看南竹坐定,才找到一处离她近的地方坐好。
“蓝姐……”南竹再要说时,明强突然抬头说了句:
“她睡着了。”
继续搓手。
明强坐得离她那么近,让她很不自在。她稍微挪了挪自己的位置。
这好像才让明强想起了什么:“啊……你,喝点儿水吧。”
起身去找杯子。
南竹觉得好尴尬,不是刚才在电话里说好的可以来看艺蓝的吗?
艺蓝也应该知道的,怎么现在又睡着了呢?
她还在各种猜测的时候,明强端着一杯白开水到她面前:“不好意思,最近真是烂事儿太多,家里也没有茶了。”
南竹不介意地笑笑。
两人陷入难堪的境地。
“那个……”
明强的手向她伸过来的时候,“咚咚咚”突然传来三声大而坚定的敲门声。
南竹为刚才他那只手惊得站了起来,不自觉地摸了一下髻上的簪子。
明强也如大梦方醒,跳起来去开门。
“奕星?”
明强和南竹几乎同时惊呼来人的名字。
奕星修长峻拔的身影玉立于门口,像立在了南竹几乎崩溃的心里,她差点儿哭出来,什么也不顾,扑向他的怀里。
奕星被她这样一扑,着实被扑得倒退一步,但很快稳住自己,轻轻抚她后背,对脸色发沉发黑的明强笑笑:“平常被我宠坏了,一会儿见不到都会想啊。”
“乖、乖,不哭了,咱们是来做客的。你怎么来看明老师也不带礼物啊?”
说着把她揽到怀里,闪出一条道,小七小八每人搬了几个箱子,走了进来,把搬来的礼物放到了客厅,南竹分明看到这些礼物中至少有两箱是白酒。
他们搬了进去,又出来,还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奕星身后。
“明老师,既然蓝姐不在家里,我们就不叨扰了。”奕星笑容迷人,语气中带着他那独有的沙哑气质。
南竹身体一战,若不是在他怀里,恐怕就要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