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蓝染松垮衣襟下露出的大片肌肤,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分明。在穿戴严整时只会觉得身形高大的人并不壮硕,只有除去遮掩才能看到雕塑般紧实的身材。
既然都露在外面了,伸手摸摸也没关系吧?
吟刚刚伸出手,蓝染就似有所察地拢上松垮的衣襟,也是这时吟才发现这个早就醒来的人一直在把玩自己的长发。
这人还真是双标极了。
吟想翻身远离对方,却被蓝染捞回怀里。
“你不去做实验、开会、处理下属,就赖在床上偷懒吗?”吟推不动对方,只能自己试图后仰远离,却被扶着后颈搂更近了些。
“看样子头不疼了。”
……吟隐约记得昨晚睡着之前蓝染一直在为她治疗,当下有些心虚,索性自己主动找了个枕着他更舒服的角度靠着,“我休息得很好,都睡迷糊了……谢谢你。”
没有回应。
吟抬头,看着对方不置可否的表情心念一转,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就飞快翻下床关上洗手间的门把自己锁在里面。
等到吟梳洗完毕回到房间时,床铺已经被收拾好。顺着食物的香气来到餐桌前,只见蓝染也已经换好白色常服,正端坐等待。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一起吃过饭了。
吟虽然有些不习惯却也从善如流,或许因为无论是食物还是人都是吟熟悉的,真正与蓝染相对而坐时她倒是没有任何别扭感,胃口没受到什么影响,只是一言不发稍显安静。
最初和他认识的时候,吟会在斩术课结束后留下对方一起吃饭,也是在那时观察出他对食物的喜好;然后他不再教授她斩术,她被封印灵压关禁闭无需再进食,他们最多一起喝茶;再之后就要等到他指导完她始解的那一次,她被那几个“老家伙”撺掇着请客……现在回想起来,那次饭局之后没多久,志波海燕就在蓝染的阴谋之下沦为牺牲品以身殉职。
面前的一切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怎么了?”
吟自认只是举箸踌躇,并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更没发出什么声音,可蓝染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常。当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其中的关心更是真切。
“没什么,我只是一直在你身边所以根本不饿。”吟放下筷子,垂眼避开蓝染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心中却泛起波澜。
还有必要吗——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吟自己害怕起来。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因为已经过去很久?因为蓝染现在似乎是在乎她的?因为相较于其他任何人蓝染都是与她更加亲密的人?
任何理由都太荒缪了,她怎么能仅仅因为“他对我好”这种荒诞的原因抛弃自己已有的一切价值观念而去接受甚至复制对方的态度进而失去自我。
蓝染并没有继续追问吟的回答,可他端起茶杯前淡淡的一瞥仍让吟忐忑不安。在他眼皮底下,吟自知自己很难隐藏所有情绪和异样,但她却不知道他现在似是而非的态度代表什么。
直到蓝染离开房间,吟才真正放松下来,第一时间拿出雨中仙开始悟刀。
闭上眼睛专注于自己,心渐渐平静下来,吟首先听到的是水声。顺着水流的滴答,她耐心地溯洄,终于感受到意识开始穿梭、环境正在转换,直到湿漉漉的空气充斥周身,吟再次睁开眼睛:
是斑驳的色彩。清晨的天空,朝霞烧着深蓝的天幕,金色的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也将残雪般的蝴蝶残骸照得闪闪发光。
不远处仿佛多了一座喷泉般的景致,是倒地不起的大虚。它的虚洞被持续不断的上冲水流穿过,洒下的水将它压制在水面上无法起身,而这座白色喷泉边上,伫立着那个打着伞的修长身影,看上去安然无恙。
吟的心中好像有一朵花苞悄然绽放,花瓣发出的轻微爆裂声传不出她胸膛里的方寸之地,却让她的脚步变得轻盈。
她曾经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的存在现在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只是那一刻的欣喜就让吟觉得自己可以再溺爱雨中仙的别扭、不理人、冷言冷语两百年。
可仔细观察之后,吟心头的雀跃冷却。她发现雨中仙身上多出许多他曾经没有的配饰,这些发饰、手链、腰带的纹饰无一例外是白色的蝴蝶。
看清他手持的伞,他始解状态下本体的形态后,吟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如骨似玉的雪白伞骨,破破烂烂的伞面上是依稀可辨的蝴蝶图案。这个发现让吟忐忑不安,心脏也不由自主跳得更快。
“你这样子没问题吗?”
啊,被瞪了一眼。还是雨中仙没错。
吟一方面庆幸这次的行动有惊无险,从虚化逃离尸魂界后自己的经历称得上劫后余生。重新拿回死神力量、和雨中仙建立联系的欣喜没有因为雨中仙外表的细微变化完全消散。
但她又不得不接受自己受到的影响和往日的痛苦会随着这次的成功整合永久存续下去,就像雨中仙本体的变化和实体化身上那些多出来的饰品,会永远提醒她忆起来时那条下着“漫天暴雪”,令人心生寒意的路。
雨中仙并没有给予她纾解情绪的安慰,反而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和从前一样犀利甚至饱含抗拒的疑问:“你什么时候离开蓝染惣右介?你接下来打算一直留在那个男人身边吗?”
不得不说,雨中仙与从前如出一辙的不宜人态度完全打消了吟对于他可能受到影响被夺舍的担忧,可他提出的也是吟现在最纠结恼火的问题。
她已经完成了对蓝染的利用,按照之前的计划,她现在本该苦恼于如何尽快安全脱身,可当前的实际情况却是,她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他的冲动。
只是想到那个人,吟的心情就变得微妙。无论她此刻对于这种不该出现的态度多么警觉。她都无法否认自己对那人发自本能的依恋,更无法消解只是想到“离开他”这个轻飘飘的词语心中就生起的苦涩。
但是,她又比谁都清楚继续待在这里她会迎来怎样的变化:像温水煮青蛙一般,潜移默化被对方重新塑造。今天的她或许还会因为自己产生从前绝不会有的念头而震惊、恼怒、不适,可再这样下去,她会逐渐认同那些她自己曾经最厌恶的做法,变成她最讨厌的,对他人的喜怒哀乐充耳不闻、把他人的命运当成自己游戏的人。
……
吟开始学习回道。
回道的学习过程非常不顺利,别说和吟自学家族封印术的进度完全没法比,就连小时候被责令自学高级鬼道时都不像现在这样磕磕绊绊。
一开始的学习地点还在原来做脱敏治疗的房间,后来随着进度原地踏步,他们很少再踏足那里,而吟练习回道最高频的场景是在蓝染身上——这也是个艰难的过程。
回道的原理本就是先催动灵压恢复再完成治疗,得益于蓝染那违反常识的灵压级别,吟对于蓝染身上痕迹的“治疗”必须争分夺秒,否则在她水平堪忧的回道生效之前那些她亲口造成的痕迹就会自然消失。
在这个过程中,蓝染从不会主动鞭策吟的学习进度,只是作为一个答疑解惑者。但吟对此不仅不着急,反而热衷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并没有把很多精力用在回道学习上。
在大把闲暇时间里,吟更乐于用自己取回的死神力量在温室开发布置实用结界、用空间鬼道在自己的房间装修打密室、在实验室研究反膜之匪之类她感兴趣的蓝染发明……那架势好像她已经把虚夜宫当成自己接下来要居住一百年甚至更久的家园。
现在,吟就身处蓝染的实验室,面前的实验台上散落着若干反膜之匪,她正埋头用时空间鬼道、雨中仙的能力改造这些黑色的小方块。
她专心致志,以至于虚圈的王像大猫猫一样悄悄从背后走过来靠近,他的手也在不经意间扶住实验台的桌角,实际上把吟圈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之后,吟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的到来。
他现在的举动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故意伪装出弱势的一面引人上钩,一旦对方咬上鱼饵才发现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他只是稍稍俯身观察,原本二人之间聊胜于无的距离就顷刻消失,他仿佛轻轻靠在她的肩背上,虽然重量并未真的压在她身上,可那一瞬间被他气息和温度笼罩的感觉却像是本身有压迫感一般。
吟微微偏头看他,转头时鼻尖几乎要滑过他的侧脸,但她还来不及后退,目光已经被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吸引。在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睫毛上扬的弧度,不仅如此,他眉骨到鼻梁的线条锋利、骨相优越,像是被精心雕琢的古典雕塑一般完美。
“想达成什么效果?”
他询问时刚刚侧过头,就被吟捏着下巴扳回之前的角度,“平时见不到,你的侧脸很漂亮。”
“真是难得。”他嘴上这样说着,却没有满足吟想多看侧脸的要求,反而站直身体向后退。
吟放下手头的工作,转身用两条手臂从侧面松垮地环抱蓝染的肩膀,在他再次转头时没有像之前一样伸手阻拦,而是踮起脚轻轻咬上他的耳垂。在对方短暂僵住的瞬间,吟的轻笑轻飘飘钻进蓝染的耳朵,“难道不喜欢我夸你吗?”
最近吟越来越喜欢主动开启一些无伤大雅的**,这是一种结果充满随机性的趣味活动:偶尔运气好能看见蓝染微怔的神情甚至变红的耳朵,但一计不成反被他掌控局面的情况也概率不小。
可无论是哪一种,在这种看似紧密而平等的活动里,吟都能短暂地忘记心灵被反复撕扯的过去、无视一切外界的状况、不顾前途不明的未来,甚至产生一种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的错觉。
他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吟等了几秒他也没有说话,于是就直接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高兴了嘛?”
“从哪学来的这些花招。”
亲完就跑的吟没能成功脱身,被蓝染轻易拽回来,抱到实验台上的动作一气呵成,吟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对方困在双臂之间。
但她并不慌张,反而抬腿勾住他的腰,话语内容却分外无辜:“没办法,像我这样沙地上一抓一大把的小虚实在好害怕惹王不高兴啊~会被丢到实验室里当耗材的。”
“不会当耗材。像你这样珍贵的材料,一般做成切片标本。”
吟没控制住表情,索性紧紧抱住对方埋头在他肩上大笑起来,笑够了也抱着对方不撒手,“你可以说一些我想听的呀,我想听你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会永远爱你,不管是……’”
说到此处,吟停下话语,再度开口的语气变得不着调了几分:“不管你是好好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任务,还是一直贪玩下去什么都不会,连老师脖子上的吻痕都治疗不好,却总是咬得那么狠……”
他的吻打断了她的话。
实验台是冰冷的,她紧紧缠着唯一的热源,拽着他一起落入无尽的欲壑,不关心何时着地,也不在乎会跌落何处。
好像只要纠缠在一起,是深渊还是悬崖都无所谓,他们都会踏出那一步。
两个不会爱人的人凑在一起,都在模仿、想象自认为正确的做法,可能有夸张的、不合时宜的形式,但爱着对方的心是真诚的。
可惜“爱”不只是一种态度,还是一种能力。
果然我写的一定是治愈系救赎文!(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算了不重要)
以及……温室√卧室√浴室√实验室√(ddd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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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