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也有火葬场 第21章 第 21 章

虚弱的身体没法再跳起巫舞，楚祭酒只好盘膝而坐，手腕铃铛叮铃作响，一声声巫歌自他口中传出。

九天之上，众神自天宫而出，走至殿外就有五光十色的光团朝着各自的主人飞奔而去。

原来众神在议事的时候在殿外布置了结界，任何消息不得进去，杜绝恶意的窥探，毕竟天外的妖魔还不怀好意的窥视着。

明霁身形不停，在一众天神里他是极少数称得上没有牵绊之人，除了那个尚且带着几分少年心性的龙骑之外，众神还不曾见过有别人给他传递消息。

就连明霁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今日不同，他刚踏出几步就见一个小小的银色光团扑面而来，带着明霁熟悉的小巫随的气息，那是巡天结束时他留在楚祭酒身上的印记。

当日离开时他看到明霁面上有死相闪过，于是给了他一道印记庇佑其性命，如今印记归来，楚祭酒怕是遇到了麻烦。

明霁将指尖探入光团之内，印记被打破时的一幕展现在他面前。

巫歌结束，冬日的冷风吹动了屋檐上的铃铛，楚祭酒在铃铛声中闭上眼睛，以意念沟通九天之上的神明。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毕竟在这之前没有一个巫能以如此简陋的方式请来神明的眷顾。

可现在他身体状况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所以那些华服美酒，香烛贡品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摆在这里。

“请神明眷顾您虔诚的子民... ...”

楚祭酒在心里默念着。

半个时辰过去，没有神谕也没有庇佑降临。

楚祭酒的身体坚持不住发起烧来，口中念叨着的恭敬的请求也变成了心心念念的名字。

“明霁，大人，明霁... ...”

端坐的身体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在即将触地时被一双如玉石一般精致无瑕的手托住。

来人一身素白灵衣，乌发垂在身后松松的挽着，腰间用鲜红的丝绦系着一块羊脂白玉。

正是楚祭酒心心念念的神明。

明霁将楚祭酒揽在怀中，过轻的份量让他皱起了眉。

原本这人的身形就比别人纤瘦一些，如今更是只剩下一把骨头撑着。若是他来的再迟些，这人可能就这么去了。

这巫宫祭台除了能遮挡风雨的屋顶和墙壁之外，连一个能安眠的小榻都没有，明霁只好抱着楚祭酒来到巫宫居室。

好在巫月巫星一直在卧房里烧着炭，屋子里暖和的很。

许是感受到明霁的存在，楚祭酒睡得安稳了些，只是时不时还是念叨着明霁的名字。

趁着他熟睡，明霁取出一颗丹药小心的刮下一层粉末和着水喂了下去。

药性发作楚祭酒彻底陷入沉睡，不省人事。

明霁要给他拔除渗入到五脏六腑里的毒素，昏睡能减少他的痛苦。

凡人的身体太羸弱，所以拔毒的过程要十分小心，明霁以灵力护住楚祭酒的心脉，慢慢将毒牵引在左手中指尖。

一个时辰过去，屋里的炭火热度降了下来，毒素终于全部汇集在指尖，随着明霁刺破手指后流了出来，落在地上乌黑腥臭。

楚祭酒出了满身的汗，可见即便他睡着疼痛也没那么好挨过。

毒素清除后身体还要慢慢疗养回来，这些不需要他做，明霁转身要离开，但沉睡中的楚祭酒似乎察觉到似的又唤了声：“明霁”。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句微不可查的：“喜欢。”

两句话明霁都听清楚了，但却又不懂其中的意思。

是在说喜欢自己，还是只单纯的说了‘喜欢’两个字？

亦或是他听错了！

明霁第一次见有人这般念他，异样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离开的步伐就直愣愣的停在了那里。

昏睡中的楚祭酒不知道屋里发生的事情，他做了一个美梦，梦里自己终于可以追随在明霁身后，随他到天上地下，永远在一起。

后来他给明霁表明了心迹，明霁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却也并没有拒绝，意味着他还有机会，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梦境实在过于美好，楚祭酒沉迷其中，不想醒过来。

明霁守着他到了后半夜，烛火摇曳下楚祭酒的脸色不甚清晰，明霁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因果线发生了变化。

神明掌握想要知道原由，只需一个念头就能洞悉万物。

他看到这些因果线和楚地的万千子民关联在一起，由楚祭酒开始，也跟随他结束。

明霁轻叹一声，他大约知道楚祭酒要做什么了。

远处传来打更声，明霁低垂着眉眼静静坐了半晌，随后抬手小心翼翼的探到楚祭酒额前，试探着贴在他眉心处，黑色光芒一闪而过。

随后他快速收回手大步朝外面走去，还未到门外身影就彻底消失。

而这个晚上不止巫宫不平静，已经没有王的存在的王宫灯火彻夜燃着，一身黑衣的勇卒们进进出出，都以黑步遮了面，做足了谨小慎微的姿态。

天刚亮了一点鱼肚白，巫月和巫星就再也等待不住推开祭祀殿的门，然而殿中却没有他们大人的身影。

两人惊吓过度，好在还有一丝理智促使他们快速返回巫宫，见着好好躺在床上的人影才松了口气。

楚祭酒被两人着急忙慌的动作惊醒，看到屋内熟悉的摆设时还迷糊着，直到巫月带着哭腔把两人找他的经过说了一遍，楚祭酒才恍然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

他催动巫力在身上快速巡查一圈，发现身体虽然还虚弱，但深入脏腑的毒已经清得干干净净。

“大人来过了？”楚祭酒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心里的爱意再也遮掩不住：“一定是大人来过了，大人听到了我的祈求，他来救我了。”

过分苍白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像是路途上渴久了的旅人，发现了水源后迫不及待的想要确认是不是真的。

“大巫，您的毒彻底解了吗？是神明庇佑了您？”巫月没有听见自家大巫的喃喃自语，见他笑得开心，就以为是毒彻底解了，也跟着笑起来。

“是，毒已经彻底解了。”楚祭酒道：“去备水吧，我要沐浴。”

巫月和巫星欢欢喜喜的去准备洗漱和早食，房间里，楚祭酒眼睛仔细扫过房间的每一处，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后有些失落。

他一定是明霁救了他，怪不得他昨夜会做那样的梦。

只可惜那会儿他睡得太沉了，他应该醒来的，楚祭酒想再和明霁说说话。

欢喜和失落交织涌上心头，让楚祭酒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

等彻底清理干净用过丰盛的早食之后，忙了一整夜的阿图接到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阿骨，你这么快就好了？”

他完全没预料到楚祭酒会好的这么快，在两人的预想中，只请神这一项就至少需要一夜才行。

楚祭酒难得打趣：“你这是嫌我好的太早了？”

阿图连忙摇头。

楚祭酒解释道：“许是大人刚好听到我的乞求，我听说，巡天之后大人会偶尔留意凡州大陆上的动静。”

“原来是这样。”阿图高兴的笑眯了眼睛：“我就知道你的运气是极好，肯定能化险为夷的。”

楚祭酒点点头：“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暗处的人都解决了吗？”

阿图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解决了，搜出来不少腌臜事。”

“什么？”

阿图语气难掩气愤：“有几户贵族，在偷偷养人畜。”

楚祭酒放在桌子上的蓦然收紧。

养人畜就是把奴隶当做畜生一样圈养起来，不顾意愿不管年龄强迫他们欢好，直到女奴怀上孩子后生产。

生下来的孩子满月后就送到一起集中养活，身体强壮的留着成家奴，为主人卖一辈子的命。

身体差的养到三岁以后当做货物出卖，猪狗幼崽一样。实在不出去留着没用的就直接处理了。

在如今极少有战斗发生的楚地，那些极尽奢靡的大贵族大老爷们想要获得奴隶最省力最便宜的方法就是养人畜。

而楚祭酒和阿图的阿姆，当初就差点成了人畜。后来两个可怜的妇人以姣好的容颜逃过一劫，却也跌入到另一个苦难的泥沼里。

身为奴隶，永远都只能活在脏鄙的炼狱。

“阿骨别气。”阿图言语里恶意森然：“他们已经遭到了报应。”

既然已经落到他手上，那些人的下场不会比人畜好上几分。

“我信你。”楚祭酒点头。

两人的计划在那些大贵族大老爷们的眼中着实是有些离经叛道了：“我已经让人传了风声，这几日，所有人都听说即便给了奴隶身份，奴隶还是属于自己。”

“稍有区别的就是主人家不能随意打死奴隶，奴隶死后要消籍，询问奴隶的死因。奴隶可以自由买卖，身契也要过了明面才行。”

楚祭酒点头：“可有人大闹？”

阿图嗤笑一声讥讽道：“自然是有的，还不少。那帮崽种，欺软怕硬。好好说话他们不听，我带着人上门打杀了一通，就都乖乖听话了。”

楚祭酒闻言心里倒没多大波澜，权力的变化永远都要流血和死亡，他和阿图已经尽力了。

“你小心些。”楚祭酒担心阿图会受到暗地里的报复：“若他们太强硬，咱们也徐徐图之。总归你最重要。”

阿图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解释道：“阿骨，对付这些人我的手段更有用些。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