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也有火葬场 第20章 第 20 章

风光一世的黔郡大巫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一个小小的巫侍手下，死后连个埋骨的土坑都没有，尸体被丢弃在荒野无人问津。

楚祭酒怎么哄阿图的旁人并不知道，或许根本就没哄，他只需要哑着嗓子说几句理由阿图就作罢了。

越接近巫宫楚祭酒的精神反倒越好了些，阿图巫月等人的面色却十分不好，生怕他是回光返照。

只有楚祭酒自己知道，他是真的觉得身体好了些。

今日十六，白日里天晴的很好，晚上夜空里也没有云，月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叫楚祭酒不由得想起了明霁穿的素衣。

一样的清冷又不失华贵。

楚祭酒想念明霁了。

他即便巫力再如何强盛也只是肉、体凡胎，原本黔郡大巫给他下的毒和蛊在被催动的那一瞬就足以要了他的命，是明霁离开前留下的那道光救了他。

掌管生死洞穿因果的神明在离开时看到了他的死亡，从不出手干涉人间的神出手救了他。

楚祭酒心中的悸动如同大海潮涌一般，层层叠叠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溺死在其中。

若是此时明霁在这里他定要不顾一切的上前，诉说自己的心意，恳请他答应自己。

可现在，只有他一人。

九重天界离他太过遥远，即便他拼尽了全力也找不到那人。

爱意被愁绪替代，楚祭酒冷眼看着月光，计算着明日到达巫宫的时辰。

正想着，阿图怀里抱了个小娃儿快步走来，脸上难得带着真心实意的笑：“阿骨你快看看，这个崽子长的和我像不像？”

楚祭酒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小孩，年纪看着有些小估计还不到六岁，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单看五官的话的确和阿图有几六分相似。

小孩儿也不认生，或许是被楚祭酒身上的气息吸引，伸长了胳膊要楚祭酒抱。

楚祭酒接过孩子，他现在虚弱抱不动所以放在了榻上，只用手虚环着，见阿图高兴他笑着打趣道：“你难得这么开心，难不成这是你流落在外的亲崽子？”

阿图笑容微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楚祭酒：“胡说八道，这孩子是边城那边跟着过来的，他的父母当人墙那会儿就被打死了。”

楚祭酒了然，边城那一战死的人太多，留下来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幼童，如果把他们丢在边城不管定然活不下去，于是回来的时候楚祭酒就让人把他们带上了。

反正都是些小孩子，吃不了多少粮饷，以后培养起来可比那些贵族好用多了。

“神仙哥哥。”小孩似乎是听懂了阿图的话，撇着嘴要哭不哭的，下意识的往楚祭酒身边靠，他还记得是这个神仙一样的哥哥救了他赶走了坏人。

阿图见小孩不黏自己也不恼，反而乐见其成：“这崽子机灵，在孩子堆里说你的好话呢。”

“你想养他？”楚祭酒瞥见阿图的神色，知道他有打算。

阿图随意点点头：“嗯，这孩子和我有缘，反正我不打算取妻，养个崽子也好。”

楚祭酒点头：“行，你看着办就好。”

转头又问小孩：“你愿意跟着这个叔叔吗，让他给你当阿父。”

小孩点点头又摇摇头：“阿叔不是阿父。”

“小崽子分的清的很。”阿图笑道：“不叫阿父就不叫吧，叫阿叔也挺好，免得长大了被有的人教唆，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那眼神分明极其冷漠。

楚祭酒知道他的意思，像他们这种见过了脏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要是碰不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孩子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这两天天晴的好，到巫宫的时辰比楚祭酒预料的还要早上半个时辰。

巫宫里早早就得了消息准备好了药材和热水，楚祭酒坐在热腾腾的药汤里，身上的毒素被一点点逼了出来。

巫侍们不断的换水，楚祭酒的脸色好了一些，身体也能使得上劲了。

但这还不够，他体内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只靠这些外力只能让他苟延残喘，若想让身体完全好转，除非神明出手。

楚祭酒知道要度过这一关很难，请神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而且即便是他如今也没办法确定是否能真的沟通到神明求得庇佑。

阿图守在外面，见楚祭酒的脸色好转了些还以为毒已经解了，可等他看清楚祭酒的眼神后就明白没这么简单。

“阿骨，到了巫宫都没办法彻底解了你的毒吗？”

楚祭酒点头：“这毒麻烦，一时半会儿解不了。”

阿图急了：“那你赶紧想办法，拖的时间越久对你越不利。”

“暂时还不行。”楚祭酒看一下王宫的方向：“得先处理了那些人。”

“交给我。”

“不行。”楚祭酒捻着指尖：“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

“我可以，我当了这么多年大将... ...”阿图想要说服他。

楚祭酒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是两人儿时惯用的动作：“相信我，阿图。你不想我受伤，我也不会看着你犯险。”

阿图静静看了他许久，才应声：“好。”

九天之上，偌大的天宫里实力最强的几位神各自端坐，他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现在为了严峻的问题聚在了一起。

脾气暴躁的火神是最先开口的：“人族如今已经没了当初的纯善，你我也不必再庇佑他们。”

丰收之神性情和婉，她有些舍不得供奉自己的子民：“你说的在理，但也有一部分人虔诚至极，若牵连到他们，也不应该。”

水神原本是和丰收之神一起的，如今闻言却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厚土之神性格沉稳，他将每个神明的话都记录了下来，并不掺杂自己的私意。

春神木神等神明也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唯有掌管气运和生死轮回的司运之神与明霁端坐在高位上，不曾开口。

众神争论不休，九重天宫里乱哄哄的，倒显得有几分热闹了。

良久之后争论结束，二者争执不下于是都将目光放在了明霁身上。

明霁看着众神，不知怎的想起了楚祭酒看自己的眼神，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语一转，变成了：“九幽之地有异动，幽冥之水渗透到凡界，我等不妨先去解决此事。”

“九幽之地异动了吗？”众神惊讶。

九幽之地和九重天界互为伴生，轻易不得动荡。若明霁所言属实，那他们就真要费一番功夫了。

至于凡州大陆，有九幽之地在前，只能先放一放。

明霁隐约预料到九幽之地的动荡或许和凡州大陆有极大的关联，而司掌气运的神缓缓睁开了额上的第三只眼。

一股极其古老的气息涤荡开来，那是穿过时间洪流特有的奥妙。

“大司命所言不虚。”众神连忙仔细倾听：“然九幽之地异动与凡州大陆有关，我等且先将通往人间的幽冥之源封禁，剩下的，就看凡州大陆的造化。”

有的神点头应是，也有被子民抛弃的神面上不忿，他们生来高贵，总归是咽不下这口气。

司运之神又道：“七日前吾与明霁合力卜过一卦，卦象说，天道即将更替，而此次，人族大兴。”

此话一出，所有神都变了脸色。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却也逃不过天道规则约束。

若是天道要大兴人族，那么，他们这不能像之前铲除异兽那般肆无忌惮，否则因果加身气运衰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面临天人五衰的后果。

“罢了，咱们只做好分内之事便可，人族，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有神说。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司运之神和明霁眼底的沉肃：这次人族大兴，神族恐怕还得助其一臂之力。

楚祭酒拖着病体和阿图一起处理王和他的手下贵族遗留的问题，大贵族们虽然多行恶事，但其中也不乏有心善者，不可一概论之。

于是对这些人的暗处的查访和整合就花了足足七天时间。

而后就是给战胜的勇卒的嘉奖抚慰和消除奴籍的事，嘉奖与抚恤都是之前说好的，费些功夫一一安排下去就是。

消除奴籍更加麻烦，那些子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昔日如同猪狗一般匍匐在脚下的奴隶，如今变成身份和自己对等的人。

即便那些心怀仁善的人家也不怎么愿意，毕竟奴隶是他们的私产，若是还了奴隶自由身，他们可就要白白损失许多劳力了。

在种种问题都摆在面前的时候，楚祭酒知道自己之前的计划还是过于简单了，得再改动。

这一拖就是半旬时间，即便楚祭酒天天泡了药汤，顿顿补药不断，身体还是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这下不只是阿图担心，就连楚祭酒自己也怀疑他是否能坚持下去。

可偏偏，他不知道这次请求神明庇佑能否成功，若是不成的话他又该如何？

又过了五日，楚祭酒迅速消瘦虚弱下来，几乎快下不来床。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找到了解决奴隶的办法，和阿图商量过后暗中安排人手准备，楚祭酒也终于可以安心。

不理俗事认真休养了两天后，楚祭酒在巫月巫星的搀扶下到了巫宫祭台。

这次请神不为苍生，只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