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着明黄灯光的房间里,有一个身影站在实验台前,她的右手握着把锐利的银白手术刀,左手的衣袖挽起,露出底下生出一片紫红色小肉包的手臂。
“唔。”刀身扎进手臂时,沿着异变的边缘将肉包整块剜去,立花虽在嘴里塞了布团防止咬伤自己,但也被疼的不禁发出一阵轻吟。
将还会跳动的肉块装入透明小盒,她将已经调制好的药剂倒在伤口上,一丝黑气从血肉中渗出,只一瞬便消失了踪影。
那虚说的话,仿佛是真的。
自那日被言语刺激捏碎了它的核心后,立花的身上便开始发生变化,起初这也只是一块不太起眼的小小黑青,或许是因为自身抗毒害能力高,这一块黑青的大小一直没有变化,但直到她将自身灵力的大半都渡给银,使用卍解将人复活了带回静灵庭后,她突然发现这块黑青上长出了一个个小疙瘩。
银作为三番队三席官回归静灵庭的那一天,山本向十三队通报了这件事,队士们还在惊叹人死竟还能复生时,几位队长们已经明白这是立花的手笔。作为曾经叛逃过尸魂界的人,银虽实力强劲,却也只能作为席官回归,且以后再无升迁可能,不过对于山本的这个安排立花没有异议,因为她想要争得的,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他能正大光明现于人前。
所以或许也因为灵力大幅下降,自市丸银回归静灵庭后一个月,原只是长着小疙瘩的手臂逐渐被一个个肉瘤占据。
立花最初是对自己做分化退行实验,然后将异变的患处割除,但剜了肉的手臂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又长了几块肉瘤,她便只好改变实验策略,以替换全身血液的方式遏制异变的发生。可当再看见老地方长出的新东西时,立花知道自己又失败了,不过异变似乎都是从左手开始的,也并未扩散到身体其他部位,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药剂灼烧的手臂伤口疼痛非常,立花咬着布团等了一会儿,直到不再流血,她才用纱布包扎伤处,然后抬手擦净额头疼出的汗珠。
这是她第三次对自己下刀,换了三种办法都以失败告终,立花准备向山本告假去趟现世,这么决定之后,她将透明小盒收好,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门。
“市丸队……三席,我家队长还没来,你要不先坐?”抱着一堆文书回来的桧佐木看到银出现在队长室时,心下有些惊奇,习惯性的要以队长称呼他,却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只是三席,于是生生改了口,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都要日上三竿了,你家队长什么时候才会出现?”银将双手揣在袖子里,靠着墙站着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这倒不是很清楚,队长继任之后总是忙的脚不沾地,不过她即便不在队舍,文书也是按时批完的。”对此,桧佐木还惊叹过,与松本和吉良喝酒时,他甚至玩笑似得将这种情况称为九番队的奇迹。“话说回来,队长不是一直都住在旧居吗,市丸三席明明去那找人更近吧。”
“是吗?”银的动作微微停滞,他倒真不知道。
那日在西四区的小屋内醒来时,银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很漫长的梦,梦里的自己一直都昏昏沉沉的,以至于醒来后脑袋也有些疼。他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印象中的自己,明明是重伤倒地的,只是还没想出所以然,就听见有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一抬头,银被松本紧紧抱在了怀里,只一瞬间,他的衣襟就被泪浸湿了,没有办法,他也只能抬手先抚慰松本的情绪。
后来松本告诉他,是立花一直在努力,才让自己能够转醒,并得到了回归静灵庭的机会,虽然自身灵力仿佛没有从前那般强劲,但银也只当是重伤一次必须付出的代价,心中并未那么在意。
作为三席官重新回到三番队的那天,银从吉良口中得知,空座町一战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立花做了队长后,几乎快要把自己忙成一颗陀螺,他想感谢她,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她的踪迹。
明明同在十三队,但醒来后的这一个多月,银都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立花一切安好的消息,于是他突然明白,立花是在刻意避开自己,他心下有些不悦,便特意找上门来堵人。
如果像桧佐木说的,文书都会按时批完,那他只要一直等在这里,总能等到那个人的出现。这样决定后,银与桧佐木说了告辞,出门右转隐藏了灵压,翻身上了九番队队舍。
银从白天等到了晚上,等到九番队队士们都结伴离开,队舍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后,终于等到了那个姗姗来迟的白色身影,心中有一股无名火腾起,于是在立花进了队长室后,他闪身翻下屋檐,从背后将她的右手钳制,把人压在了地面上。
猝不及防间被偷袭,立花在倒地的瞬间下意识的用左手去支撑身体,但手上的伤疼的她不自觉皱眉,没有办法,她只得放开手,然后被彻底压实在地面上。“许久未见,银变凶了。”
“许久未见,沙耶倒是变神秘了。”
“只是忙了点,怎么就叫神秘了。”
“连井鹤和乱菊都能见到你,这是单单避开一个我?”
“凑巧而已。”立花语气淡淡,并不打算承认。“所以银可以先放手吗?虽说右手是假肢,但是这么扭着我也会痛的。”
银的手微颤,短暂的沉默后,他放开了对立花的钳制。“二番队队长都把手接回来了,你为什么要用个假的?”
“为了时刻谨记自己的弱小之处。”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摆,立花走到办公桌前翻看桧佐木准备好的文书。
“明明能和蓝染打了如此多的回合,沙耶哪里弱小了。”如果非要计较,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弱小的人,明明发动奇袭想要斩杀蓝染的是自己,结果却要立花接力着继续战斗下去,这有违他行动的初衷。
“说起来,银如今重新回到三番队,可不要再欺负吉良了啊。”不想回答便岔开话题,立花细细看着文书,倒不再像从前一样会看着他说话。“没有队长在位的番队,副队长总是比较辛苦的。”
“所以沙耶为什么离开三番队了。”
“因为战斗很累,我不太想当这个领头人。”
“那为什么一直躲着我?”站到桌前时,银的身子微微前倾,蓝色的眸子想要从立花脸上看出些什么。
轻叹了一口气,立花将文书放下,抬眼时,对上的是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再见的蓝色眼眸。“你记得吗?在萨尔研究所门前我曾经问过你一句话,当时的你并没有回答,我从百年前就一直跟着你赖着你,不过是因为我觉得我能有希望,但即便我再怎么无视松本,你的心是偏向她的。在空座町上空,你想尽办法要将松本摘出去的心我看的一清二楚,而将你带回来还给她,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真要说起来,我其实也不算是躲着你,因为与你断联,是早就已经答应总队长的事情。”
“总队长?”银的眼中闪过丝丝疑问。
“让你回归静灵庭的另一个条件,就是我立花沙耶,永远不许和你市丸银,再有从前那样的交集。”
“总队长何时变成这种管天管地管人们交情深浅的人了?”
“大概是为了惩罚我们曾经的背叛吧。”
“可真没道理。”看不出立花眼里的说谎成分,银有些半信半疑,在他看来,山本会把手伸的这么长,确实很没道理。
“毕竟队长空缺好不容易补上了一个,总队长也怕我再色迷心智甩手跑路吧。”毕竟她曾经确实这样干过。“而且,我其实也想和过去说再见,我不能一直沉浸在这样无果的感情中。”山本只是让她要学会理智,并不曾明令禁止她与银来往,所以立花也不过是想趁此机会让自己沉寂。事实证明,躲他个把月是对的,因为再见面时,她已经能够淡然面对自己曾经拼命追逐的人与松本在一起的事实了。
她活着,他也活着,这或许就是她所追求的完美结局了吧。
“沙耶变了许多。”
“我们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有所改变,这很正常。”
“那你介意我在这里再待一个晚上吗?”将身形后撤,银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道。
不是不让重新开始,但若以后注定会变回平淡的关系,那银还是希望可以有最后一次安静相处的机会的,沉睡的这一年多,他其实也有些想她了。
立花没有拒绝,只是用沉默应允了银的陪伴,重新将思绪投入文书的批阅工作中后,她的眼中闪着微光,一如多年前仍在三番队队舍里的辛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