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季和清河县的不太一样。
哪怕是鹅毛大雪清河县也只是冷而已,但京城的冬天则是寒到骨子里的刺痛。
客栈已经备好了热水,宋观清脱掉帽子手套时摸到了结冰的碎渣,沾有凉意的指尖探进袖中蜷缩一团的小青蛇时,小青蛇动了动身子,把她的手指裹了起来。
宋观清浮现淡淡笑意,捧着小蛇来到浴房内,找了干净的中衣垫在小蛇身下。
浴桶盛的热水早就熏的浴房内暖和如春,小蛇舒服地吐出信子,尾巴尖拉拢脱垂半空晃了晃,睁开了赤色的眼睛。
朦胧水雾迷漫窄小的空间,女子脱去厚重冬装,富有力量的肌肉覆盖在纤长的骨骼上,侧身间弧度优美的背部美人沟随之轻轻摆动,隐没于拦在腰间的雪白中衣。
“醒了。”宋观清留意到仰着脑袋盯着她一动不动的小蛇,指腹亲昵蹭来蹭它吻部,“这儿是不是很温暖?”
小青蛇罕见没回应,继续呆滞地不知道那双赤色眼睛在看哪里。
宋观清没放在心上,蛇冬眠时期反应迟钝是正常的,像小蛇这般能偶尔回应已经算不错的了。
热水烫的肌肤泛起粉红,宋观清靠在木桶头枕处假寐,乌黑的长发随意盘在头顶,垂下的一缕沾湿黏在了锁骨处。
正当她思考如何绕过重重阻碍见到圣上时;侧脸贴上冰冰凉凉的东西。
缓过神来的小蛇轻轻用吻部蹭着宋观清侧脸,抖动的信子空气中捕捉着什么,水灵灵的眼睛和宋观清对视时,带上了几分含羞。
当然到底能不能看出蛇脸在害羞这点,想必不在小蛇脑袋瓜的考虑范围。
宋观清推了推小蛇,“水太热了,你不能下来。”
推开的小蛇很快挪了回去,鳞片擦过皮肤带起一阵酥麻颤栗,宋观清本能地躲了下,小蛇歪着身子蹭了个空。
于是乎,宋观清莫名看着小蛇呆滞了几秒,而后以极快的速度退回,一头扎进了层层叠叠垫在下头的衣服内,只露出个快速晃动的焦褐色尾巴尖。
奇怪的反应看的宋观清一头雾水,趴在木桶边勾了下小蛇的尾巴,瑟缩下小蛇把尾巴也收了回去。
“奇怪了,是在这儿不舒服吗?”热腾腾沾水的胳膊悬在半空,宋观清话音落下准备收回手时,小蛇尾巴尖探了出来,颤颤巍巍缠绕上宋观清炽热的手指,绕了一圈又一圈。
水雾中宋观清弯起了眼睛,乌黑的眼眸此刻仿若星辰坠落其中,也只有在四下无人与小蛇相处时,她才是最放松最惬意的姿态。
清河县县令入京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次日清晨便有官员前来拜访,话里话外打探宋观清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
有关于入京的请求书宋观清早在出发前托信使送入京,此时就等着圣上传召,对于其他的事并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和京城的官员有过多的牵扯。
前来拜访的人察觉出宋观清冷淡,笑呵呵不多说什么,自觉的离开了。
京城的一切对宋观清来说既陌生又好奇,比清河县还要寒冷的京城却出奇的热闹,小摊贩霸占了街道两侧,各种混杂的气味和喧闹的叫卖构成了人间烟火味。
下午时分太阳正暖和,宋观清携带着昏昏欲睡的小蛇街上走走。大概是临近年关要格外热闹些,各种春节用品陆陆续续拿出来售卖,宋观清瞧了个新鲜。
清河县的春节家家户户喜欢留一把金灿灿的麦子挂在门上装饰,祈祷来年风调雨顺、收获颇丰,而京城人们则是将对来年的祝福写在对联上,各种吉祥话宋观清看不过来。
去了特产店挑了些方便带回去的东西,不知不觉已经到太阳落山时分。
到客栈时宋观清注意到客栈旁停载具的地方多出两辆装扮非凡的马车,进客栈从店小二口中得知来了两位大人找她,此刻人就在她的厢房内等着。
宋观清眉宇间露出不悦,到底没说什么收敛神色上了楼。
推门进去,外间等候的两人齐刷刷看过来,客客气气上前自我介绍。
一位是户部侍郎,一位是工部侍郎。
宋观清心下一咯噔,面上却未显,“敢问两位大人前来找我是何事?”
户部侍郎苍吉先开口,热情熟络恭维道,“在京城就听说过宋县令的名讳,将洪灾后的清河县在短短半年的时间恢复到平均生产力,到现在圣上还时不时拿清河县做例子教育。”
紧跟着工部侍郎厉曼语赞许道,“宋县令对水利工程颇有研究,西岭建造水坝的图纸还保留在工部的档案内,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交流一番。”
突如其来的邀约令宋观清心生不喜却又推辞不得,户部和工部乃是拨款和修建的部门,加固河坝和修建河堤需她们出力,宋观清不想得罪这方面的人。
太阳落山温度要比白日冷上许多,宋观清犹豫片刻将陷入沉睡的小蛇放进了卷起的褥子中,炭盆踢近了些确认无误才离开。
宋观清本以为寒冷的夜晚会寂寥无人,直到马车转到进一条街道,眼前霎时五彩缤纷,耳畔萦绕着欢声笑语。
一排下去的酒楼飘着夺目的红绸,火红的灯笼散发着颓靡的光晕,刺骨的冷风裹着脂粉气袭入鼻腔,令人心生今朝有酒醉的洒脱。
苍吉余光一直注意着宋观清表情,不动声色和厉曼语交换眼神,皆看到了对方得意之色。
红尘十里长街,多少人醉生梦死在了温柔乡,还得感叹一句京城富饶酒气香,更别提这位从乡下来的乡巴佬县令,说不准喝上头了玩的比谁都花。
酒楼内不知是炭火十足还是人散发的热气,里头小倌穿着清凉仿若身处燥热夏季,软弱无骨挨上前来的客人。
苍吉和厉曼语熟练地搂住小倌腰肢,顺着毫不避讳捏了肉感十足的臀,惹得小倌娇气怪嗔。
宋观清看向挽着她胳膊的男子,从身高判断年纪不大,白白净净的脸上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此刻里头泛着不安,挂在臂弯间的披帛遮掩了他僵硬的动作。
从小倌的轻柔细语中得知两位侍郎大人是这间酒楼的常客,领着穿过两侧发出各异声响的长廊进了包厢内。
扑面而来令人身心放松的香薰彻底让人忘却此刻是在寒冷的深夜,宋观清在男子的伺候下脱去了厚重的外氅,挺拔且赋有力量感的身躯包裹在衣料下,随着动作能感受到不同于在场人的气度,看的人面红耳赤。
“谢谢。”宋观清轻声道。
怀抱大氅的男子一顿,双眼下浮现一抹红晕,轻声道,“奴唤锦云。”
宋观清点头,在两位侍郎的催促下落座。
金凤流行面若白玉,身似拂柳的审美风气,京城更是此风气的发源地,上到朝臣下到平民百姓,无不按照此标准要求自身。
对比之下在山野间风吹日晒且锻炼出一身紧致肌肉的宋观清,就更显得像是没有审美的乡巴佬。
小倌倒了温酒,醇香的酒气弥散开,锦云跪坐在宋观清身旁,动作轻柔替她倒上。
“尝尝看,这儿的酒水老板亲自酿造,可是一绝。”苍吉当即端起一口饮尽。
宋观清很少喝酒,过节回莲花镇偶尔会陪宋泊荣喝上两杯,不过都是自家粮食酿造的米酒,度数不高。
“大人,尝尝看。”锦云纤细白嫩的手指捏着杯壁,送到了宋观清唇边,眼中隐隐期待着。
宋观清没让他喂,接过后尝了口。
白酒下咽的过程竟没辛辣灼喉,口感温润喝了几杯身上便开始微微发热,很是舒服。
小倌一直在边上伺候,咬着耳朵轻声细语的说笑,反观宋观清这边不像另外两位懒散的东倒西歪进美人怀中,仿佛坐案办公般端正,认真的品尝每一口饭菜,倒真是来吃饭的。
锦云因为宋观清独特的态度渐渐放松下来,不去尝试学着前辈教的那样伺候她,而是用未用过的筷子夹了不少他认为好吃的菜放进了盘内递给宋观清。
酒过半酣,两人觉得差不多了,苍吉搭着膝盖坐起身体,“宋大人,你这次前来京城是为了什么事啊?”
宋观清停箸,除却身上萦绕的酒气,半点看不出她是喝了两壶的状态。
“此番前来是想请圣上拨款修补河坝和河堤。”宋观清如实道。
“几年前清河县的洪灾还历历在目,确实需要留意避免重蹈覆辙。”厉曼语点头,手指点了点桌面,“宋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明日上朝我会汇报给圣上的。”
苍吉瞥了眼厉曼语,“我跟宋县令格外投缘,岂有不帮忙的道理,我和厉姐一起定然能让圣上留意。”
“多谢两位侍郎大人。”宋观清垂下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盖住眼底神色。
话锋一转,厉曼语拍了拍宋观清肩膀,“你就放心回清河县吧,要不了两月拨款定然能到。”
宋观清抬起眼眸,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对坐两人,无端生出一丝寒意。
离的最近的锦云清楚的感知到此人温和的外表下藏着锋利不折,哪怕是跟着她们来到了花柳之地,依旧有自己的一套底线原则。
“不劳两位大人费心了,我此番前来只有一个目的,带着一分不少的拨款回到清河县。”
平淡连起伏都没有的声音骤然降低了包厢内温度。
此时乖乖睡觉的小蛇还不知道人去喝花酒了(摇头)
小蛇:冬眠真碍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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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