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鱼关上门后,在玄关蹲着,半天都没缓过来。
她复盘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危险行为,总结是最近规矩到了连一些深度肢体交流的动人情感文学都没主动接触过了,多么清心寡欲克己复礼的一守法良民。
她想了一会,敲了敲手机里的碎嘴子男妈妈小老板:你最近没干啥坏事吧,能牵连到我的那一种。
孟缙:?
孟缙:你这个月社保还没交,算么。
许白鱼一脸深沉的看着手机屏幕。
孟缙:咋了。
孟缙:我清白的手机浏览记录不开无痕都能给你看,我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你玩了什么游戏又看上了什么新人那我就不知道了。
许白鱼想了想,可能真的不是他。
小老板野心不大,日常怂的非常稳定,到了靠谱的程度。
至于游戏应该也不太可能,自从上一个游戏内存过大把手机烧黑屏后她连带着其他几个都没了兴趣,最近在线时间最长的还是水果消消乐……
孟缙冷不丁被她问了这么一句自然难免一头雾水,追问了几句后许白鱼回了句隔壁空屋好像搬了个警察叔叔进来,回家的时候在我后面跟着走了一路,还以为我自己犯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呢。
孟缙卡了一会,问什么警察叔叔?真的是警察叔叔?
是吧,许白鱼回,怕我怀疑他是跟踪狂给我看了警官证呢,应该不是假的。
对面沉默了一会,又旧事重提,催她搬去公司算了。
猫要是不应激可以给你带着,小老板补充道,这边有几个看到猫就变夹子尖叫鸡你也知道,你的乖崽要是不怕人可以一起带过来,没地方放就放我办公室,我那儿封窗了,地方够大,也可以给你放猫砂盆和猫抓板。
许白鱼这次倒是没拒绝,只说了句让我想想,结果她这次这么痛快反而倒是让小老板反射性不安了。当时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一向松弛懒散的语气罕见绷紧,肃然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忽然就答应了啊?你是脑袋被猫砸了还是真碰上什么事了?”
“怎么就不能答应啊。”许白鱼幽幽道:“还是说老板你是那种会客套社交留人在家吃完饭再走,结果人家真的留下来但大家发现你压根没做饭的类型吗。”
孟缙:“……”
电话对面有点嫌弃的啧了一声。
“你还有空和我扯这个看起来应该没遇到什么大麻烦,”孟缙道,“所以你过不过来,你要是过来的话我家有个旧猫砂盆可以直接拿去公司。”
“你怎么有那玩意的,”许白鱼一脑门问号:“而且我这儿有啊,我拿我自己的就行了不用这么折腾吧老板。”
“喂楼下流浪猫的时候买的,在我家放着也是放着,拿去公司废物利用还能想办法走个公账。”孟缙含糊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要说的,没事我挂了。”
许白鱼心说老板现在傲娇退环境了你想摸猫可以直白一点,但是想想自己这个月社保还没交,所以她最后选择了什么都没说。
但对面磨磨蹭蹭半天没挂电话,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一搭没一搭扯了半天,最后只语气矜持地又补了一句,什么准备好了和他说一声,他第二天早上来接。
许白鱼:?
许白鱼:老板我可以自己走。
走什么自己走,你再迷路或者路上被人拐了,现在外面这个状态万一要是被人贩子盯上拐跑了呢,孟缙不假思索的回道,就你这种看起来很乖很好欺负人家袋子一蒙就能打包带走!
许白鱼心想这话她上高中开始就没听自己亲妈提过了,如今再一次听到……还有点奇怪的怀念。
男妈妈怎么就不是妈妈呢。
许白鱼叹了口气,再一次咽下喊妈的冲动。
“那我应该像网上说的那样,去纹个身或者染个头发,走在路上扎眼一点就不容易被盯上了。”她也没说小老板不靠谱之类的话,只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顺便突发奇想了一下:“你说这次我把我头发染成绿的怎么样?”
“为什么是这个色儿,你是在暗示什么吗?”孟缙警惕道,“染头发不着急,颜色也可以再挑挑,还有你别随随便便找理发店啊,几百上千的染料也不知道能给你用什么劣质品糊弄,最后效果稀烂不说可能还会对皮肤造成刺激,你知道这行现在有多不要脸吗……唉算了你先等等,我先上网查查哪家牌子比较靠谱,实在不行我看看古法染色什么的能不能用……”
许白鱼含糊道:“知道了知道了,老板我先把电话挂了哦。”再不挂她真的有点怕自己脱口而出“妈我不染头发了你别墨迹了”。
她挂了电话,手机微微发热捏在手里,半天叹了口气。
本来也没觉得哪里不行,自己一个人住的轻轻松松,邻居本来没人,楼上楼下都清净,工作性质无需坐班,怎么想怎么舒服自在。
但现在隔壁住了人,常年空屋住进了陌生的高大年轻男性,本地新闻推送又是这种危险信息,许白鱼只是平日里相对冷静点,但也不至于就说也能对这种信息无动于衷。
这里面唯一令她安心的点大概就是那张摆在面前的警官证,她搜了半天,在经过反复搜索后勉强可以确定是真的,这挺好,住在隔壁的是警察叔叔而不是什么无业游民能让人安心很多,加上之前警察叔叔体贴地帮她把东西拎进来的行动来看,她应该还是可以畅想一下和谐温馨的军民鱼水情,大概。
许白鱼想办法安慰自己,背后贴靠的大门忽然被人冷不丁敲了敲,她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进屋以后竟然一直都是这个蹲着打电话的姿势,现在反射性想要站起来两腿顿时传来一阵针刺般的酸麻,许白鱼龇牙咧嘴,扭曲,蠕动,阴暗爬行,好一会才成功抓着玄关鞋柜慢吞吞站起来,透过猫眼看见隔着一点距离站在外面的那位警察叔叔。
许白鱼:……
她又思考了一遍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违法乱纪行为。
对方看起来不太着急,也没有和之前那样紧紧盯着门后,目光锐利到仿佛可以透过猫眼直勾勾盯着许白榆的眼睛,但是那张眉目舒朗线条粗犷的脸一旦面无表情抬眼睨人的时候实在是压迫性十足,许白鱼缩了缩脖子,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半天都没能鼓足勇气按下去。
对面敲了门后也没着急,而是选择站在台阶位置耐心等待,许是没有听到屋主人的回复,犹犹豫豫的凑上来,又想再敲一次的样子。
看起来好脾气,也很好说话,可对方外貌气质却是和温柔一词全然不搭边,眉骨隆起眼窝深邃,男人在光线黯淡的楼道里静静站着,一双眼更是漆黑如点墨冷沉无光,即使摆出一副耐心模样依然让人完全想不到什么温柔体贴的形容词,更像是没栓锁链的成年獒犬,连露牙警告的时间都能省着,动起来就是冲着人的喉咙去的。
许白鱼犹犹豫豫,战战兢兢,各种靠谱不靠谱的联想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在第二遍的敲门声中慢慢开了门,让屋内暖光落在了对面男人的脸上。
言殊体贴地退后半步拉开距离,许白鱼仰头看着他,强自镇定道:“叔叔有事情?”
言殊:“……”
不是他好端端一个身高腿长常年锻炼背不驼腿不瘸没有白头发没有鱼尾纹长得也还行的青壮年男性怎么就沦落到要被小姑娘喊叔叔的程度……开口瞬间言殊眉弓舒展,语气亲切至极:“同志,和您借点热水行不行?”
许白鱼眨巴眨巴眼睛,脑子里正在播放的法制频道卡了壳,有一种跟不上对方脑回路的迟钝感。
“啥?”
言殊温声解释:“太久没回来,房间里停水停电停天然气,回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我现在是泡面都没有热水……”
许白鱼视线转过,盯着自己旁边那扇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的门,想起来先前贴了一层又一层的催缴单,恍然大悟:“啊,懂了。”
保温壶里倒是有热水的,不过她总不能让人家举着热水壶回去,首先她不想一会就开第二次门,其次她自幼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干出让人民警察当着她的面吃泡面这种事情,许白鱼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合适东西,想了想她先装了一兜子苹果跑回门口,然后和人家说了句“您等我几分钟可以吧”。
言殊自然是很好脾气的应了,他的视线范围很规矩,房门半开的时候目光也只是停留在女孩的脸上,连她身后玄关柜的摆设也没多看一眼。
许白鱼撸着袖子进了厨房,懒人独居能活这么大除了外卖小哥的定点投喂,熟练灵活的减少各种烹饪过程是必备技能之一,她翻出柜子里的耐高温保鲜盒,冰箱里各种提前准备的半成品挨个塞进去,微波炉里转几分钟就行了。
饭是提前煮好分份冷冻的,菜是切好配好在冰箱屯着的,肉是鸡肉切薄片本身熟的,本来是一个人做饭很难控制分量,为了节省做饭时间和反复刷锅干脆一次性做完一堆,谁能料到准备完之后许白鱼还是能懒到连一个盘子都不想刷……她满满装好一盒子又拿了双外卖多送的一次性筷子,连着先前装好的苹果一起递到了言殊的手上。
对方表情怔愣,显然有种猝不及防的受宠若惊:“给点热水就行,这多少有点太多了……”
“不多不多,”许白鱼露出见面以来最真诚的一抹笑,脸上笑得温柔似水,下面却是手腕轻巧一勾,眼看着就要马上关门:“军民鱼水一家亲嘛……”
言殊下意识加快了语气:“那我洗干净了还你……”
“哎呀也不用也不用,”许白鱼温声细语:“东西不用还我的,这盒子放我这里也是浪费,警察叔叔还是快点回去吃饭吧。”
言殊被她这句再自然不过的称呼再次哽了一下,就这半秒的停顿,那扇露出暖光的大门已经直接关上了。
言殊:……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