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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沉，暮色吞噬晚霞，云朵被人撕裂一半，抛向两边，占据着广阔的天。高楼林立，市中心交错的光影宣誓着黑夜中的狂欢，与此不同的是住宅区的沉默。
过耳的长发被别至耳后，呈现出干净完美的面部轮廓，眼角红色的痣没了遮挡显得十分醒目。青年忽闪着长睫，被眼前三人审视着。
不得不承认，若是可以忽视他这一身怪异的打扮，这个人的长相十分惑人，只是那双极致干净的大眼睛不解风情，强行中和掉了他外貌的媚。
陆轻时手心变出几朵雪花抛玩着。
“不论你是真疯还是假疯，你都得为你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负责，明白？”
青年眉头微蹙，似乎是对陆轻时这般强硬蛮横的态度不满。
陆轻时:“姓名？”
青年:“忘了。”
陆轻时轻叩了下桌子，提醒他注意态度:“与藏恒逸上尉的关系？”
青年迟疑片刻，似乎在思索:“……同事。”
陆轻时:“那芯核呢？知道这东西的人可不多。除了内部的研究人员和高等军官，不该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东西。”
说着，陆轻时上下打量了一遍青年，年纪也就二十三四，资历定是达不到多高的职位的:“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种人？”
青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嘴角分明没有任何起伏，却让陆轻时感觉到了一丝嘲讽。
他似乎对我很不屑，陆轻时想。
“朋友，这是关乎人类存亡的大事。当年蒙沙湾末日岛研究基地的爆破规模甚至波及到了周边十余座小浮岛，除了在爆炸之前离开的陆慈教授，无人生还。”
青年挑了挑眉，似乎在看他还要说点什么。
陆轻时伸手勾起一缕青年的长发:“除了陆慈，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岛上研究什么。所以你是盗取机密且幸运生还的第二方势力，还是从末日岛那白骨丛中爬出来的恶鬼？”
“我想……从逻辑上来讲，两者都不太可能吧。”
二人对峙良久。
青年终于开口，许是从那暗无天日的医院阴影中苏醒过来了，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世界的运行规律并非一成不变。从大海的异变开始，所有一切的就已经被颠覆。若你还在故作聪明地试图用陈旧的思维去给世界强行安置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等着你的……就只有淘汰。”
说话的条理性不错，陆轻时已经可以初步确定这人不是一个疯子了。
陆轻时轻轻地拍掌，似乎是在为青年方才的慷慨陈词表示赞赏。面对青年咄咄逼人的讽刺，他倒是没有什么气恼的情绪，甚至心底滋生出些许莫名的兴趣。
“好，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解救解救我这个思想陈旧的老古板吧。”
青年平静地看着他，道:“带我去中心区研究中心，我只能向高层汇报。”
陆轻时有些好笑，他倒是还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既然也知道芯核，那么就是被上面认可过的，你完全不用对我抱有任何敌意，不过谨慎总归是好的。”陆轻时解开少年身上的束缚，牵起他的手，轻轻按揉着方才被绳子蹭红的手腕以示友好。
“我提醒一句，中心区可没我这儿那么好说话，若是你有一句谎话，便会被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我可不想领着个大活人进去，捧着个骨灰盒出来。”
青年轻哼一声，浑身再次散发出陆轻时熟悉的那种不屑感。
陆轻时轻轻抽了抽嘴角:看你长的好看，我忍了。
“忘了介绍了，鄙人陆轻时，等在客厅的那两位是洛晟晟和陈斌。”
青年享受着陆轻时的按揉，慵懒地靠在椅背，长睫撩起，猫儿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是在问，你还想说什么？
青年的瞳孔很黑，像极了无杂质的黑曜石，对视时总让人不自觉地陷入其中。危险，布满荆棘，但又极致魅惑迷人。
扎人的小玫瑰。
陆轻时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他是个资深的外貌协会会员，对于他来说有些脸用于欣赏，而有一些脸就仅仅是用于快速区别身份的工具。
好看的皮囊千千万万，散落于人群中顶多是增加了些辨识度而已，但是，这个青年不一样，他身上的傲气与狠劲儿浑然天成，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气场蔑视一切渣滓，让人忍不住地生出些许变态的……控制欲。
陆轻时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这是少年身上某种变态的异能在作祟。
“所以，总得给一个称呼吧，也许你那破碎的记忆中隐藏着些你的身份信息呢？”
青年垂眼，接受了陆轻时的提议，一副认真的模样。
“那就……叫我‘yu’吧。”
“鱼？”
青年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校服内衫上挂着的半截校徽，头像那部分已经不知所踪，后面的名字也是糊得可以，不过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江”字。
“暂时就叫我江鱼。”
陆轻时僵硬得笑了笑，对这个古怪的名字不置可否。
“为什么是‘鱼’？有人在记忆中如此称呼你吗？”
江鱼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印象，那也许只是我的代号。”
话毕，他感觉到一阵微弱的电流缓缓划过脑海，使他无意识地扶住额头。
猛然间，那一张张笑靥如潮临岸猛扑下来，盖了江鱼满头满脸。
只是一瞬间的事，江鱼却如千斤压顶，浑身僵硬，愉悦和痛苦的情绪交织。突然，漆黑一片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道桥，桥的那头绵延无尽头，黑暗和孤独不断挤压着他，似乎在催促着他向前走。
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有的人贪生怕死，有的人向死而生。
——去吧，做漩涡中心的飞鱼，做高悬于天的孤月！
——你是……最后的希望了。
哗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将他推出千丈，落入末日能量喷勃的海域。
耳膜如浸透海水，世界只剩下嘈杂的水流涌动声，窒息的感觉再次降临。
星空照应大海，大海吞噬满目疮痍的大地，所有的生命归于尘土，人类再无生还的希望……
不……
——“江鱼！”
——“江小鱼！”
——“艹，别摆出这副表情……再不清醒点我真的要怀疑你是存心勾引我了！”
分明是打趣的玩笑话，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主人的不安。
江鱼迷迷糊糊的，溺水一般牢牢地攀着对方紧实的臂膀，像是漂泊无依的落难者，凭借本能死死抓住海中的那块浮木。
他口中轻轻呢喃:“陆……”
陆轻时听后，不知骂了句什么，一把将江鱼搂进怀里:“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他抱着江鱼出了书房，在客厅等待已久的洛晟晟和陈斌围了上来。
洛晟晟见陆轻时神色紧绷，又见江鱼似梦魇一般地眉头紧促，他一下就慌了:“队、队长，这是怎么了！？他、他……”
“他什么他，让一边儿去。”陆轻时长腿一迈绕过了两人，直朝一个带着密码锁的房门走去，利落地输下密码，消失在洛晟晟眼前。
一共就几秒的事情，却让洛晟晟的心境发生了堪比几万年的翻天巨变。
咔咔咔，哐哐哐，砰砰砰……
那是他三观炸裂后重塑的声音。
洛晟晟颤抖地抬手指向陆轻时进入的那扇门，僵硬地转头，出声问陈斌:“刚刚……那是队长？”
陈斌:“嗯。”
洛晟晟的声音越发虚弱:“队、队长抱着那个人进了……进了他的精神系舱房？！”
陈斌万年不变的淡定面具此时仿佛也裂了一道缝儿:“……嗯。”
得到确认的洛晟晟再次崩溃，方才重建的三观基地再次崩塌碎裂。
苍天啊。他就知道队长这么多年单身的原因与工作无关，他么的根本就是个深柜啊！
精神系舱房？！这跟直接睡了有什么区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