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备马!”赵渊在院中来回踱步。随行的士卒闻令而动,脚步声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
他解下腰间的令牌,递给身旁的杨明煊:“从现在起,长安府由你全权调度。我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信任。”
杨明煊接过令牌,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出发前,她还在怀疑赵渊与玄月司有牵连。
“明晚子时以后,伺机行动,封了天香楼。”赵渊语调沉冷,“杨老将军带大的孙女,这点事不用我多说吧?”
瑾年接话:“殿下指的,就是花月阁的新楼,玄月司在长安府的销金窟。”
赵渊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你们自己看着办。”
杨明煊垂下头,声音沉稳而有力:“明煊定不负殿下所托。”
赵渊转过身,目光落到一旁的瑾年,眼神如刀般锐利:“婉儿说你聪慧过人,颇有谋略。”顿了顿,他补充道:“现在,把你知道的消息全都告诉我。”
瑾年微微颔首,沉着冷静地将现有情报简明扼要地交代清楚,既不藏拙,也不拖沓。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渊,心中却渐起波澜——他对局势的掌控远超她的预料,甚至连明晚子时的关键节点都清楚。可那究竟是什么时机?难道玄月司真的在湖心岛布下了埋伏?
一念至此,瑾年不由得暗暗揣测:这位二皇子,为了探明玄月司的秘密,怕是早已将自己置于险境。他种种布局的背后,似乎连自己也算计了进去。若不是他们意外闯入青阳县,恐怕在天香楼被抓的,便是这位二皇子和玄月司的一干人等。
倘若真是如此,这一趟最危险的人,或许不是东华郡主与太子殿下,而是这位二皇子。
赵渊听完瑾年的讲述,只问了一句:“婉儿怎么样?”声音低沉,却难掩急切。
瑾年从袖中取出一卷诗稿,递到他面前:“婉儿那日微醺时随口作的诗,殿下不妨一阅。”这是她临行前特意誊写的。原稿她曾给太子殿下,依殿下阅后所言,诗中所指的“俗客”,便是眼前的赵渊。
赵渊一把接过诗卷,迫不及待地展开。纸张在烛光下微微透亮,他的目光一行行扫过,眼中情绪层层翻涌。
“这里交给你们了,务必将长安府围得水泄不通。”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都压回心底,再次抬头时,神色已恢复平静。
瑾年福身行礼:“谨遵殿下吩咐,但还请殿下珍重。无论山门谶语是真是假,太子殿下、太尉,甚至婉儿,许多人都倾力相助。孤军奋战,终究不是上策。”
赵渊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波动,却没回应。
天边翻起鱼肚白,赵渊率一众属下在古驿道上纵马疾驰,马蹄声如狂风呼啸,冲破浓雾,直奔前方的曙光。而这场浓雾的另一端,叶斯年背对着初升的朝阳:“天亮了。”
耳畔传来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几艘小船载着零散的商客,缓缓离开青阳县。众人的脸色都很凝重。河道上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有挑着货担的,也有扛着箱子的,杂乱的人群不停进出沧渊湖。
“干脆直接冲岛吧。”段风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卫珩看着不远处扛着箱子上岛的一群人身上:“我有把握混进去。”
叶斯年没有立刻接话,眉头紧锁,神色压抑。她的心始终揪着,像拉满的弓弦,稍有不慎便会失控。她努力集中注意力,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韩婉轻轻拉住她的手:“郡主,你不能慌。殿下即便有事,也会亮出身份。玄月司那些人不会轻举妄动,殿下会让他们送信出来,这些都是昨晚商量好的。”
叶斯年抿紧唇,沉默不语。韩婉继续说道:“这个时候贸然冲进去,万一殿下进展顺利,咱们反而会坏了他的事。冷静些,按计划行事。”
院外,传来几声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赵煜醉醺醺的声音,带着几分豪放:“大哥!等我去长安找你吃酒!哈哈……我家娘子还在等着我,可不能耽搁!”
叶斯年原本的焦虑瞬间化作怒火。待赵煜晃晃悠悠地迈进客栈,她毫不犹豫地一拳挥了过去:“浪荡子”
赵煜抬手试图接住她的拳头,见她眼中燃着怒火,又噙着泪花,动作顿了顿。他没有闪避,索性迎上那一拳,任由她结结实实地砸在自己的手臂上。
“这不是天亮就回来了嘛?”赵煜揉了揉手臂,嘴角动了动,却始终没能勾起笑意。满身酒气的他步伐虚浮,靠在卫珩身上,像是拉满一夜的弓弦终于崩断。“我们郡主下手还真不轻。”他还想强作轻松,但眼底的疲惫与痛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随手抓起水壶,赵煜仰头猛灌了几口,凉水顺着喉咙灌下,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他擦了擦嘴角:“等不了援军了,今晚就登岛。”
“拿纸笔来,计划一下。”他语调轻飘,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屋内陷入死寂,无人敢开口,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叶斯年走到桌旁,抓起研石开始研墨。她的动作有些急,墨汁洇开了一片,将砚台的边缘染得模糊不清。时不时地,她抬眼瞟向赵煜,眉头紧紧拧着,却始终没有出声。
赵煜从刚进门起就一直低垂着眼,彻夜的疲惫刻在脸上。叶斯年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一阵发紧,不由想起叶绍提过的那一晚——赵诘崩溃了。她隐约担忧,赵煜在岛上或许目睹了类似的龌龊场景,却不得不为了大局强忍住情绪,咽下所有的痛楚与愤怒。
赵煜坐下,不紧不慢地在纸上勾画出湖心岛的布局,一边画一边说道:“岛上分三层,最外层是赌场和酒楼,供人娱乐消遣。再往里,分别是关押童男、童女和名妓伶人的三栋楼。”
他手中的笔在地图上划过,指向最中心的位置,语气陡然一沉:“最深处是长生楼,真正的核心所在。普通的请帖只能到外围两层。祭坛,应该就在长生楼。今晚子时,岛上的祭坛将启动。这次开岛的真正目的,便是为了这个祭祀。”
赵煜顿了顿,目光掠过众人,声音低哑:“会有许多权贵赶来,据说通过献祭可以延年益寿。而被献祭的对象……”
他手指轻叩桌面,压抑着愤怒:“或许并不是那两栋楼里的孩子,据说还有专门为献祭关押的人。但那些孩子的境况,如今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献祭?”
屋内寂静无声,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一层阴霾,神色愈发凝重。
赵煜放下笔,抬起头,声音坚定而冰冷:“等不了援军,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即便打草惊蛇,也顾不得了。毁了祭祀,救人要紧。岛上现在可能有五六百号受困者。”
他的话一字一句钉入人心,屋内无人应声。
昨夜,赵煜渡过河湾,潜入沧渊湖。远远望去,湖心岛上的高楼在夜雾中灯火通明,透着一股诡谲的繁华。他装出迫不及待的模样,递上请帖,顺利登岛。
他沿着熙攘的人群缓缓游走,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栋楼。门边的孩子们迎着他的目光挤出谄媚的笑容,动作机械,眼中早已没了孩童应有的天真。他停下脚步,与几个孩子闲聊,装出兴致盎然的模样。
有一声尖锐的喊叫从楼中传出,紧接着是一记沉闷的巴掌声。尖叫戛然而止,周围喧嚣不断,仿佛那一声是他的幻觉。
他不忍看,却不得不看,还必须强迫自己深陷其中。有人走上前来递酒、拂衣,试图讨好他。他的沉默让自己愤怒,却只能维持一副享受的神情,沉醉在这盛世之下的荒诞闹剧中。
无法进入最深处的长生楼,他转回外围的赌坊,混迹在醉意熏天的权贵之间,举杯谈笑,周旋于污浊的喧嚣里。
在赌桌上,他结识了一位长安来的商人。那人毫无顾忌地畅饮高谈,嘴里满是些令人作呕的笑话。他拍着赵煜的肩膀,大笑着邀他去天香楼喝酒。
赵煜强忍内心的不适,与他虚与委蛇,借机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其中便包括长生楼祭坛的传闻。那商人提起此事时,直言进入长生楼的报价太高,他自己无意延年益寿,只想及时行乐。说着,还大笑着将一名倌人推向赵煜怀里,满脸戏谑。
那人肥肉横生的丑恶嘴脸,与孩子们谄媚却空洞的笑容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楼中传出的尖叫声,反复在赵煜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他的胃一阵剧烈翻涌,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江面薄雾渐散,一艘载满货物的船在青阳县的江段上搁浅了。
一位江湖侠客模样的人倚在船栏边,手中折扇轻敲着栏杆,漫不经心地望着远处的青阳县码头。
“韩婉让我来,也没说什么事。”她语气平静,神色淡然,“这么大的鱼,可别闹得鱼死网破。”
“长公主殿下,还是耐心等婉儿的信号吧。”范思醴站在一旁应道。
没错我就是在故弄玄虚
其实本来昨天写好了,但是想着再润色一下(屎上雕花),然后就给忘了......
再见我的小红花,我不配拥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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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