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语,沉重的气氛如巨石压顶,极端的罪恶让人难以开口,亦无从消化。
叶斯年猛地转头看向赵煜,压抑不住的愤怒让她声音微颤:“大沅盛世?简直荒唐至极!”
“你调查多年,怎么就没发现这个湖心岛?童男童女、长生、秘术,哪一样不是血淋淋的罪恶?”她的双眼微红,“为什么,无论在哪,最终都会这样?”
赵煜紧闭双眼:“古往今来,人性如此,不是吗?”
“你早就知道,所以特意提湖心岛,把他们引过去。”叶斯年目光如刃,直盯着韩婉,语气冷厉。
韩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两位殿下,去吗?”
“去。”叶斯年咬牙吐出这个字,“不过,但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站在两人中间的范思醴连忙出来打圆场:“婉儿,这事一定有什么误会吧?你快说清楚啊!”
韩婉长叹一声:“殿下与太尉竟未察觉,长安府的那座楼不过是幌子。真正的问题,在沧渊湖的湖心岛。所以,有人令我,无论如何都要将你们引到那里。”
“是谁?”叶斯年的目光冷冽,语气如刀。
“赵渊。”赵煜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话。
韩婉摇头,神色却格外坚定:“东华郡主,才是这盘棋的关键。”
杨明煊眉头紧蹙:“婉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让我将郡主带到岛上。”韩婉语气平静,却如一枚重石投下。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叶斯年欲追问,韩婉却抢先开口:“郡主可还记得婉儿曾说过的话吗?”她的声音透着疲惫。
叶斯年脑海中浮现韩婉当日所言——要确认她是否是那个人。她点了点头。
韩婉目光幽深,缓缓说道:“山门有言:‘东华之命,万世之前。’很多人都在寻找这个承东华之命入世的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有一个组织,名为青冥堂。他们的唯一目标,就是找到这个人。他们有意避开朝廷,尤其你们皇家,因为玄月司的毒瘤早已深植其间,不是吗?”
韩婉目光冷冽:“家父曾与青冥堂有过接触,得了这则谶语。玄月司手眼通天,自然也知晓,‘破桎梏’,或许破的正是他们这层桎梏。因此,很多人都在等。”
叶斯年不由得想起花月阁东家通过太子的浮生堂递来的那封信:难道,这才是玄月司主动联系她的真正原因?当时她出手抢了花梧,才让玄月司如此紧张,以至于花月阁对班主生疑,最终逼得他走上绝路?
“青冥堂脱胎于灵隐寺,对这则谶语深信不疑。他们暗中与不少权贵接触,有意散播,渲染其真实性。最初,我和许多人一样,将此事当作虚无缥缈的传说。然而,当东华郡主横空出世,一切都不同了。”
她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叶斯年身上:“此行之前,青冥堂辗转送来密信,直指沧渊湖的湖心岛才是玄月司核心所在。信中说,无论如何,东华郡主必须亲自前往。”
韩婉眸中寒光乍现:“叶将军凯旋,拜太尉,异姓封王,嫡女封郡主,与太子议亲——这些难道不是官家想借叶家稳定朝局,整肃朝纲的信号吗?玄月司的毒瘤早已扎根朝堂,如今时机成熟,岂能再投鼠忌器?恕婉儿直言,就算明知湖心岛是陷阱,只要能引出玄月司,郡主就必须亲自走一趟。”
她抬眸望向众人:“如今也算巧,明煊一行先行探查,已见罪恶之端。两位殿下,还去吗?”
赵煜冷笑一声:“好,那就走。我倒要看看,你背后还能有谁。”
屋内灯火微摇,众人围坐,气氛压抑而凝重。叶斯年执笔写下一封密信,折好后递给周苓:“姨娘,这封信请你交给叶家军,尽快送到父亲手中。让他改道青阳县,同时密切留意长安府的动向。”
“长安府风声鹤唳,恐怕事情也不简单。”
赵煜沉声回应:“或许是调虎离山计,兹事体大,不可掉以轻心。”
韩婉开口提议:“不如分兵两路,一路直赴长安府,另一路直接去湖心岛。”
她目光一转,落在杨明煊和瑾年身上:“明煊与瑾年可乔装成郡主,率一小队杨家旧部和叶家军的精锐前往长安府。同时递上拜帖给赵渊,就说郡主陪周姨娘赴润州,返程时途经长安府,顺道拜访二皇子。”
瑾年惊得连连摆手:“又要我扮阿姐?莫要吓我!”
“你与郡主容貌相近,稍加掩饰便足以蒙混过去。”韩婉解释道,“东华郡主已经成为玄月司的重点目标,就算周家山林戒备森严,出了润州地界一样无法躲过他们的眼线。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返程自然也要有点动静,正好引开玄月司的暗哨。润州到长安府再到青阳县,消息传递需要时间,这段空档,足够我们行动。”
杨明煊皱紧了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可如果二殿下就是玄月司的人呢?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韩婉轻叹一声,却笃定道:“赵渊不是。若他发现你们的伪装,就将这封信交给他。”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到杨明煊手中。
杨明煊接过信,沉默片刻,低声问:“婉儿,你还信他?”
韩婉的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的笑意,没有直接回应,只淡淡说道:“你们这一路,不会有危险的。”
赵煜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争论:“瑾年的伪装早晚会被发现,但有叶家军和杨家旧部护卫,再加上长安是陪都,守卫严密,赵渊毕竟是皇子,不至于出什么事。我们趁这段时间,直奔青阳县,潜入湖心岛,揪出幕后之人。拖到叶将军领兵赶到,便能一举歼灭。”
韩婉点了点头:“殿下所言极是。”
暮色渐浓,桨声悠悠,山影叠叠。叶斯年倚在船尾扶栏旁,眺望远处润州码头飘扬的各色军旗,神色晦暗难辨。考虑到水军直闯周家估计已经引人生疑,瑾年决定天亮再与明煊一同出发。叶斯年一行人则在傍晚伪装成商客悄然登船。
赵煜大步走到叶斯年身旁,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叶斯年目光依旧落在远处,有些恍惚:“你说,我真是他们要找的东华吗?”
“相由心生,相随心转。”赵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叶斯年微微蹙眉,抬眼看向他:“这又是什么佛偈?”
赵煜低头迎上她的目光:“你觉得你是,你便是。”
叶斯年沉默不语,转过身继续凝视远方,眉宇间尽是忧虑。赵煜解下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若你不愿承这东华之命,那我们就走。”
“走?”叶斯年偏头看向他,眉头拧得更紧,“去哪儿?”
“你跳,我也跳。”赵煜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脸上挂着他好看的笑容,眼底波光粼粼,映着月色温柔。
叶斯年被他这句烂梗逗得笑出声,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殿下这是唱的哪一出痴情戏文?好一番生死相随的模样,倒真是演得惟妙惟肖。天寒水冷,也不怕冻着郡主。”韩婉从舱内走出来,虽风尘仆仆,却依旧神采奕奕,话里带着几分促狭,“婉儿这会儿,莫不是该识趣地避上一避了?”
话虽如此,韩婉却径直走上前,揽着叶斯年,替她系紧赵煜宽大的披风。语气一转,她正色道:“明煊说,段风那边会尽快弄到湖心岛的请帖,但我们也得做好两手准备。”
赵煜斜睨了韩婉一眼,语气里带着些讥诮:“可不敢与韩学究相提并论。这一出独角戏,倒是唱得深情款款,从瑶京唱到润州,真真令人佩服得很。”
韩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叶斯年见状,毫不客气地给了赵煜一记肘击,随即开口打圆场:“婉儿倒是说说,该做什么准备?”
韩婉瞥了赵煜一眼,面向叶斯年:“婉儿想听听郡主怎么打算。”
叶斯年不假思索:“假如段风拿不到请帖,我便给湖心岛递上一封拜帖。”
赵煜还在揉着手臂,闻言神色立变:“不行,这太危险了。”
韩婉却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提议颇为认同。
“湖心岛四面环水,守卫森严。就算我们潜入其中,一旦被发现,难道还能全身而退?此行的目的,是揪出玄月司的幕后之人。若步步退缩,顾虑重重,只怕会重蹈当年霓裳馆的覆辙——楼是一把火烧了,背后的人却安然无恙,换个名字,又建起了花月阁。”叶斯年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赵煜语气坚决:“不行,得从长计议。”
叶斯年反问道:“你倒是计一个我听听?”
“我不现身,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找我。不如主动现身,给他们一个目标,反而能够掌握主动权。”她略微侧身,继续说道,“在处理病毒时,有时要用‘蜜罐’技术,引它主动攻击,才能追踪到源头。现在,我就是现成的蜜罐。”
她顿了顿,继续道:“青冥堂对我这么关照,说不定也有所行动。更何况——”她嘴角微扬,带着几分自嘲,“我是山门谶语中的‘应命之人’,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船行渐远,日升月落,几经争论,众人终于敲定以“蜜罐”为引的行动方案。
暮霭沉沉,青阳县的轮廓在远处隐约浮现,湿润的寒意弥漫在空气中。船舱内静谧无声,范思醴取出最后一坛桂花酿,为众人斟满:“我和周姨娘就在江上等着,诸位,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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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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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蜜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