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明长得高,他低头看着镜尧在他面前蹦跶,忍不住就想起兔子或者别的什么,一个没憋住就笑了出来,气得镜尧想伸手挠他。
他向后微微一仰,唇边犹带笑意,认真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没看出来。”
笑话,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刚听说的时候不问人家要,非得等黄花菜都凉了才跳出来说,啊,这是我丢的,人家能相信吗?保不准以为她是见财起意坑蒙拐骗的呢。
玦明的笑意又加深了一点,“嗯,因为你笨。”
“……”
他是看准了她没办法弄死他是吧?是的吧?
镜尧气鼓鼓瞪了他几眼,终究觉得没法和他计较,颓然往床上一坐,开始和自己生气。
真是瞎了她的眼啊,先前在那劳什子浮生梦里,竟然梦到玦明三番五次救她,闹得她特别不好意思,回忆了那么多他的好处,最后还良心不安,重新跳进阵眼想救他出来,简直感天动地,要换在她的红尘簿里,就是一出有情人剖明心意情深义重的戏码啊。
结果呢,果然是她心地太善良,做梦都专往好处去想别人,现实中的玦明依然……腹黑又毒舌。
她十分懊悔,早知道在梦里还给他耐心包扎个什么,就该趁机打一顿才解气,反正他又不知道。
“你想打我。”
“?!没有。”
“说谎。”
“没有就是没有,快来人啊上神诬陷好人啦。”
眼看镜尧脸不红心不跳地耍无赖,玦明又笑了一声,才忽然正色道:“你信不信我?”
“呃?”镜尧抬头看着他,一张脸茫然又无辜。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这种话,像是不要脸的臭男人哄良家少女一样,真的非常令人起鸡皮疙瘩。而玦明偏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似乎非得从她嘴里问出个答案一样。
“行吧行吧,信。”她揉揉跳得十分艰难的心口,苦着脸,“你想说什么呀?”
“我觉得这个地方有问题。”
“……”镜尧狐疑地看着他,“这个最好不要光觉得,你从哪儿判断出来的?”
“还没有确凿证据,只是一些疑心罢了。”玦明倒难得正经地向她解释,“南海蜃族不见于世间,已经十余万年,被你一本红尘簿就砸开一条通路,不觉得过于轻率吗?并且,那些蜃族人见到我们,似乎并不非常惊讶。”
镜尧静了静,将他的话仔细想了一遍,发现是有些道理的。
蜃族,非仙非妖,其实算是一种异兽,并不如他们这些有生无死的神族,寿命不过万年,自当初与世隔绝以来,少说也有三十代人过去了,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镜尧想象了一下,如果连她爷爷的爷爷都没有见过从外面来的人,她有一天突然见着了,她会是什么反应?或者惊慌错愕,或者新奇雀跃,总之,不可能是镇定自若。
这样想来,无梦公主,还有其余那些蜃族人,似乎是太从容了一些。
“所以你才撒谎,说自己是北极星君的儿子?”
“不错。”
“你何苦想不开,你说自己是玦明神君,谁敢在你面前造次?”
“那谁敢在我面前暴露出真实的问题?”玦明抬手,在她头顶轻轻叩了一下,“蜃族避世已久,难得你我偶然遇见,如有异状,理当探清究竟,告知天庭,司命星君不会这点觉悟都没有吧?”
有,有个大头鬼啊。镜尧摸着头顶,只觉得被他指节敲过的地方酥酥麻麻,欲哭无泪。
她只想捡了她的红尘簿,麻溜回去干她的差事,已经耽搁这么多日子了,得熬好几个夜才能补回来吧。帝昊什么时候要靠司命星君探案了,是他手底下的人都反下天去竖旗为妖了吗,啊?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悲壮,玦明又道:“我陪你来找红尘簿,你陪我探一探这里的问题,我觉得这很公平。”
镜尧撇嘴,“不公平。”
“为什么?”
“谁知道你要查多久啊?”镜尧怒而拍床,“要是我离岗太久,凡间就要乱套了,你知道嘛,活着的人死不掉,冥界等着投胎的鬼生不出来,该结为夫妻的碰不着面,正在打仗的打个没完,这凡间可就没法看了,到时候你会罩着我嘛?”
“我会。”
“……”
镜尧瞬间噤声,下一段刚打了个腹稿,还没来得及骂,就被卡回了肚子里,徒留下张得像鸡蛋大的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说啥来着?
玦明说得云淡风轻,理所应当,但见对面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了,我有分寸,不会让你耽误差事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你陪我待在这里探查事情,我答应你一个要求,行吗?”
“什么要求都可以?”
“嗯。”
镜尧咂咂舌头,不能免俗地说出了那句经典,“我还没想好,先欠着行吗?”
得寸进尺。
玦明眼睛微眯,藏了一缕笑意,“可以,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告诉我。”
妈耶。镜尧心里跳得砰砰的,上神的竹杠,随便敲一笔也不亏啊。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总觉得他今天好像,突然,特别的反常。
她陡然一个激灵。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为妖。尤其是在刚经历过浮生梦这种东西之后,实在不能不防啊。
于是玦明眼看她颤悠悠地,向自己伸出哆嗦的手,由于这场面过于诡异,他甚至没想起来要躲,就被猝不及防在脸颊边捏了一把,用的力道还不小。
“……”玦明猛然睁大眼,一时失语,过了好半天才能开口,“你!”
“哦,还会气急败坏,那可能不是假的啊。”
玦明看着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的人,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上涌,被她掐过的脸颊烫得像被自己掌管的神火烧了一样,使他忍不住头昏脑涨,咬牙道,“你在唠叨些什么?”
“啊,我看你今天不太正常。”镜尧愉快地答,“就想试试看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
玦明很想揪住她问,那你掐自己啊,掐本座干什么?但可能是被那股热意烧得太昏沉了,最终只是别开脸去,低声斥了一句“岂有此理”,语调和缓得比不说还没有效用。
嗯,镜尧点了点头,看来是玦明今天真的不正常。
既然不是在梦里,她就放心了,他反常就反常吧,何况真要说起来,倒是这个样子的玦明讨人喜欢一点。
不过,提到梦,她的好奇心实在没法不旺盛,他们俩一起跳进南海的漩涡,一起被蜃族的浮生梦捕获,她的梦里血雨腥风怪兽满地跑,她实在很想知道,玦明到底梦见了什么啊。
“哎,哎。”她堆着笑凑过去,戳了戳犹自脸色怪异的玦明,“你在那个浮生梦大泡泡里,做了什么梦啊?”
不料玦明被她手指头一戳,顿时更僵硬了,迅疾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没什么。”
这话答得,有问题啊?
镜尧刚想指出,玦明大约自己也觉得不妥,赶紧再度开口:“我没做梦。”
蒙谁呢,这是人家蜃族的防卫机制,都说了,好人的梦能让自己更明白心中所想,坏人的梦里就是各种妖魔鬼怪轮着来,但是没有人能不做梦。她原本只是好奇一问,但看玦明躲躲闪闪的态度,倒觉得有鬼了。
嘿嘿,这家伙的梦该不会比她的恐怖,所以才不好意思说吧?就冲他那一肚子坏主意,还真不是没可能。或者也许,他看着道貌岸然,其实在梦里花天酒地拉仙女小手来着。
镜尧自己猥猥琐琐地琢磨,不自觉地眼神就有点不怀好意,玦明被她看得发毛,只觉额头上一团阴云,也不知道她那个脑子又想到哪里去了,不得不及时制止她。
“本座的道行,岂会被区区小技所困。”
镜尧抬眼看了看他,在心里嘁了一声。
要说以前她还对这位玦明神君有点敬畏,哪怕被他无端诽谤了,也不敢当面造次,现在她是差不多看清楚了,玦明压根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人,有时候他的内心世界恐怕比她还丰富多彩,当他一口一个“本座”的时候,基本不是在装逼,就是在心虚。
但是既然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能坚持拆穿他,只能眼睛一转,毫无诚意地吹捧:“上神说得是,您如此英明神武,蜃族的把戏哪能奈何得了您啊。唉,要是您干看着我做梦的时候,帮忙拉我一把多好。”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都敢讽刺起他来了。玦明抬手按着额角突突跳的青筋,衣袖却掩住了唇边一丝笑容。
然而镜尧心里却是很不满意。她的梦里除了怪兽,还有玦明,虽然可能是出于以前记的仇吧,她在梦里几乎把他当成了盾牌来用,但是她至少是念他的好的,她在海底给他包扎伤口,还替他担心了,后来还冒着天大的风险重新跳进阵眼,想要找回他。
哪怕这一切都跟现实中的玦明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她的义气是真的。而玦明呢,连他做了什么梦都不告诉她,哼。
她一边觉得自己为了这个计较有点矫情,但另一边又确确实实地怎么想怎么别扭。
她正自己拧巴着呢,忽然听见外面有叩门声,伴随着一个恭敬的声音:“二位上仙,我王已设下盛宴,还请上仙不吝赏光。”
作者:妈呀今天的上神有一点点苏!“我会。”啊哟哟哟哟~
镜尧:妈呀我捏到上神的脸了!人生翻盘!
玦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你能不能陪我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