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朝念正在房中看书,突然右眼皮就跳个不停。她心中感到一阵烦闷郁结,正想着外出走走,就被一阵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朝念姐姐,大事不妙啦,你快随我去福归楼罢。”福桃焦急地拍着门框大叫道。朝念心头一颤,随即放下书,拉开房门就跟着福桃一同下了楼。
朝念和福桃刚到福归楼就看到,墨染正被潘万奇揪住了衣领询问着,一旁则是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都任札。
“福桃,我先处理这边的事,你赶紧回玲珑阁叫上拂晓尘,再拉几个壮丁来。”朝念低声对福桃说着,将她轻轻推出门口。
福桃也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原路跑回玲珑阁。
“你就是福归楼的东家?”潘万奇发现了朝念,上下打量着她:“今日我倒要问问你,这福归楼草菅人命,你管是不管?”
朝念担心地端详着墨染脸上的伤,又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都任札,开了口:“此事我还未曾知晓是何缘故,能否请这位客官将管事的先放开。待我听完这前因后果,必然给客官一个满意的答复。”
潘万奇将墨染甩到一边,指着地上的都任札就说道:“你们福归楼把有毒的吃食拿给客人,你看。这个管事的竟还想推脱责任。”
朝念对潘万奇的话置若罔闻,她将墨染扶起:“墨染,你怎么样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墨染轻咳着,压声说道:“东家,这个潘万奇是来找茬的。本来这二人吃的好好的,潘万奇不知说了什么惹怒了都任札。都任札气急拍了一下桌子,便倒地不起。于是潘万奇便将责任推到咱们福归楼的饭食上,我上来调和了两句,他就冲着我来了几拳。嘶。”墨染捂住裂开的伤口,疼得直叹气。
“行了,墨染,这里交给我,你去玲珑阁找柳娘包扎一下。”朝念将墨染挡在身后。
墨染眉头紧蹙:“东家,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应对这大汉?我实在是不放心。”
"墨染你尽管回去罢,我已经让福桃去叫拂晓尘了,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朝念让墨染离开。
“好。”墨染踉跄地向后走去。
潘万奇眼见墨染要走,上前就要阻拦:“哎!我让他走了吗?这事儿还没完呢。”
“啪。”朝念抽出腰间的鞭子就往旁边的空处一甩:“这位客官,假如今日店里真的因为吃食问题而出了人命,我们该报官的报官,该就医的就医,我肯定会负责到底。但是如今你在这大吼大叫,私自动武,将我的伙计伤成这样,亦不管别的客人死活,我们是不是也要好好地纷说一番?”
“你个悍妇,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潘万奇说罢,便将手伸向朝念面上的纱帷。
朝念一个大撤步退到了角落里,她用力地挥动长鞭朝潘万奇打去。不料,潘万奇竟生生接下这一鞭,双手来回收着,朝念顺势就被拉了过来。
正在朝念犹豫着要不要放开鞭子的时候,远处一颗石子带着凌厉的风打向潘万奇的手。
“哎哟喂,是谁!”潘万奇的眼泪都被打了出来,他吃痛地松开了鞭子,甩着自己的手掌,定睛一看。
此时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正揽过朝念的双肩,将她挡在身后,对他答道:“爷爷在此。”
“噗,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说些破落话。当这个泼皮的爷爷岂不犯哕?翩翩的公子不学好。”朝念在白慕然背后捂嘴偷笑。
白慕然回头盯着朝念的笑脸,蓝瞳仿若闪烁着星辰:“你这是在夸我?”
朝念急忙收住了笑脸,一脸无奈:“净挑些自己喜欢的听。”
“你们两个别给老子在这打情骂俏的,当我不存在吗?怎么?这是你相好?”潘万奇冲地上吐了一口,一脸不屑地看着白慕然。
“你才是他的相好呢!”朝念指指地上快要断气的都任札。
“你个贱人,再给老子说一遍!”潘万奇的脸涨成猪肝色,拔刀就向两人砍去。
“娘子,你这毒舌,我甘拜下风。”白慕然无助地叹了口气,将朝念护在身后,迎了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打成一团。
“哎,白公子,你行不行呀?竟然拿个笛子跟他的刀对劈?用不用我来帮忙?今日谁要是输了,记得把打碎的物件都赔了啊。”朝念疏散了所有的食客,将地方空了出来。
她看着满地碎片,心累不已,就索性抓了把瓜子,找了个板凳,坐下看起戏来。
“不是,朝念你也太没人性了吧?好歹我也是在帮你。”白慕然心中被气得几近吐血。
“哎呀,你看着点,怎么这么弱呀?看来你武功也不怎么样嘛。对,就这样,攻他下面。”朝念边嗑瓜子边指挥着白慕然。
“东家,我们来......”玲珑阁的伙计姗姗来迟,看着眼前的一幕都吓得目瞪口呆。
“拂晓尘呢?”朝念收起双腿,放下瓜子问道。
伙计在她耳旁言语了两声,她突然脸色一沉:“不好,白公子先别打了。”
白慕然听到朝念的话,抡起一把椅子,就将潘万奇砸倒在地。
潘万奇气不过,挣扎着起身,刚想还手就被冲上楼的官兵扣下了:“干什么呢?都住手。”
“大人,小的冤枉呀,您听我说。”潘万奇面肿如猪,满身是伤,委屈不已。
“行了,有什么话,到了衙门再说吧。”为首的衙役一招手,两侧的官兵便将在场的四人都带走了。
衙门堂上,潘万奇以头抢地,跪伏流涕于前:“知县大人呐,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呀。”
看到此情此景,朝念和白慕然皆是忍不住白眼翻动不止。
“潘万奇,你可是这衙门的熟客了,这次又有什么事呀?”赖宗伟坐于桌前,一脸疲惫之色。
潘万奇听到这话,起身将事情经过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小的就是被这两个人打成这样的。”他指着白慕然和朝念忿然道。
“我可没有打你,是他。”朝念急忙将自己摘个干净,白慕然又是无奈苦笑。
“够了,这么说来,都任札的死是跟你没有关系的了?相反你还被这二人打骂了一番?”赖宗伟将堂木一拍。
白慕然看不惯,出声辩驳:“赖大人,你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判定潘万奇无罪,是不是有点过于儿戏了?”
“你好大的胆子!大人判案自有公道可言,岂容你这肖小随便质疑!”一旁的衙役走上前维护赖宗伟。
赖宗伟将手一摆,示意衙役退后:“你说本官没有证据?那这都任札死前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嘴唇泛紫,死后经仵作验尸,银针有异,其血呈黑色。你又当如何解释?”
“大人,小女是这福归楼的东家,想来说明一番。”朝念把白慕然拉回来,迈步向前:“这其一呢,小女观察到那都任札的死相实为中毒,但此人如何中的毒?又在何时何处中的毒?不能仅听潘万奇的一面之词,此事还待查证。其二,小女只是一介布衣,做些买卖本就不易,定不会在自家的酒楼下毒去害客人。若非如此,这岂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再者,小女之前就听闻潘万奇和都任札之间有些嫌隙,莫不是?咳,当然,这不是小女该多言的。相信万人敬仰的赖大人定会做出公正严明的判断。”
“哈哈,这是自然。”赖宗伟捋着胡子,满意地笑着:"来人呐,将与案情有关的人员先行收押,待案件调查核实清楚之后,再度提审。"
狱牢里阴森湿冷,朝念不禁打了个寒噤,她裹紧了衣衫。
“朝念,你冷吗?我把外衣扔给你,你接住。”白慕然在对面察觉到她的不自在,立马就要动手解开外衫。
“哎,你别脱了!男女授受不亲,你穿好衣服,我可不想看到你的里衣。我不冷,你顾好自己就行。”朝念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白慕然脸色迅速蹿红:“对不住,我又失礼了。”他又将扣子默默地系好。
“要说对不住的还得是我,把你也连累进来了。”朝念坐在角落,揽住自己的双肩,将头埋进双臂之下。
白慕然抓紧囚栏:“这不干你的事,是我自愿的。潘万奇对你动手就是该打。”
“那你觉得是我杀的都任札吗?”朝念抬起头。
白慕然斩钉截铁地说:“肯定不是,你不是那种人。”
“你怎会如此信任我?就因为我和你的旧相识相像?那若真是我杀了人,被定了罪的话,咱们两个可就出不去了。你害怕吗?”朝念一步一步走向牢门前。
“我知你不是她,但你还是你。再说死有何惧?和你死在一处,也算圆满。”白慕然眉眼展笑。
朝念怔怔地看着对面男子脸上的面具,虽看不透他的表情却仍觉得其语调轻快。
“什么我仍是我?你在说劳什子我听不懂的话。”她慌忙低下头:“谁要跟你死在一处?真是要让你失望了,白公子。我可没杀他,拂晓尘会来救我们的。”
白慕然应了一声,并不失望。
“对了,上元节我那桌子上的东西是你送的吧?这次在福归楼也是你救了我,你在跟踪我?”朝念突然想到什么,叉腰质问着白慕然。
“呃,我只是恰巧碰见你喜欢这些玩意儿,所以就都买给你了。我怕你不想见到我,才偷偷送的。至于福归楼......”白慕然怕朝念误会,连忙解释道。
“好了,既然你这么闲,那我就留你在玲珑阁做工罢。你在福归楼打碎的那些器具很名贵的,什么时候赔完了,什么时候走罢。”朝念在脑中一算计,嘴角一勾。
白慕然小声嘟囔:“那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我好心收留你,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朝念把头一歪。
“不不,我当然愿意,甘之如饴。”白慕然忍不住开怀大笑,蓝瞳之中尽撒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