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来到四月二十二。阮伖早上醒来就感觉客栈非比寻常的寂静。
往日里教训孩子的老板娘今日也悻悻的,似是提不起精神来。泡着一壶养生茶都凉了,也不见她喝一口。
阮伖冲着老板娘挥挥手。老板娘往日里见他分外热情,今日却异常冷淡。
阮伖不解,上前问道:“老板娘,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怎么不理我了啊?”
“哦,是阮少爷啊。”老板娘闷闷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今日又是二十二。我想着我那四舍邻居丢的孩子,就心里难受,不安的厉害。”
“二十二?”阮伖问道。
“阮少爷,您年纪小,原本这些是不该说给你听的。哎。你可知道我们这村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门,且不说这断断续续的瘟疫就没停过,这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真是难上加难。”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丢孩子呢?”
“小少爷,您不知道。我们这城里每个月二十二就会有不少人家丢孩子。丢了的孩子就再没找到过。”
“那丢的可都是男孩子?”
“并不是,这事情奇怪的就是,丢的都是12岁以下的小女孩。”
“专偷女孩子作甚?”阮伖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怕是卖给人当童养媳,或者……或者卖给窑子里……你说这可让当人父母的怎么活……”
“偷孩子的人贩子可曾抓住过?”
“没有。没人见过那贼人的真面目。只是每当此日传来一阵诡异的口哨声,便定是那人在作案。因此大家给那人起了个外号,叫做‘口哨二十二’。”
“口哨二十二?”阮伖说道,“这人真是可恨。老板娘,您知道这人可曾偷过女婴?”
“当然了。凡是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包括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婴都要偷。真是太可恨了……”
“多谢老板娘提醒,我出去一趟,若是应溰问我,你就说我去找阿毛了。”
“少爷,您这究竟是要去哪?”老板娘追问道。
“我去看我一个朋友。”说罢,阮伖便没了踪影。
夜色朦胧,暗潮涌动。断桥花楼边传来缠绵动听的歌声:
“睡起流莺语。掩青苔、房栊向晚,乱红无数。吹尽残花无人见,惟有垂杨自舞。渐暖霭、初回轻暑。宝扇重寻明月影,暗尘侵、尚有乘鸾女。惊旧恨,遽如许。江南梦断横江渚。浪黏天、葡萄涨绿,半空烟雨。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萍花寄取。但怅望、兰舟容与。万里云帆何时到,送孤鸿、目断千山阻。谁为我,唱金缕。”
这原本是首宋词,被断桥的歌女改编后,竟成了花楼里最上座的曲子。
阮伖寻到与阿毛初次见面的巷子里,没见到人影,失落又担心。但心里又想着怕是自己担心过头,城里婴儿那么多,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就会偷了阿毛家的女婴呢。不过,虽是这么安慰自己,阮伖却还是放不下心。他继续在巷子周围找寻,希望能碰见阿毛。
忽然,巷子里传来一阵口哨声,阮伖心中道不妙。
可是那哨子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不一会阮伖寻着那口哨声便迷了踪迹。
他心中愤恨,定要追到那“口哨二十二”,揭穿那人真实面貌。
就在他心中愤懑,感觉被人戏耍之时,他来到一处破庙,庙里传来女人凄惨的叫声。
阮伖闻声大跑进去。只见一个疯女人抱住一蒙面男子的大腿啃咬着,旁边站在阿毛,手里抱着一个婴儿,一旁破旧的婴儿姬里还躺着另外一个哭啼的婴儿。
阮伖抄起庙里的砖头,向那男人头上盖去。那男人躲闪迅速,砖头自他后脑勺掠过砸在地上,竟然毫无无损。
男人挣脱女人,起身扑向阿毛怀里的婴儿。阮伖惊慌中掏出应溰送给他的□□,冲男人腿上打去。
砰的一声,男人应声倒地。
阮伖浑身颤抖。
阿毛抱着妹妹,赶紧躲到一边。可那男人并不死心,拖着伤退扑向婴儿姬里另外一个婴儿。
阮伖闭着眼准备再开一枪。这时,他身后一个力量,帮他稳稳地对准那男人左腿又开了一枪。
阮伖想要回头,只听身后那人说:“别乱动,拿枪要稳。”
听到熟悉的声音,阮伖终于安心了起来。
应溰快速奔向男人那边,将婴儿姬推到阮伖和阿毛怀里。
又一道黑影飞过,来者的身后是一辆棕灰色机械姬。他迅速将那男子拖进机械姬上。
阮伖想去追,却被应溰拦下,道:“穷寇莫追。”
阮伖俯身下来,安慰阿毛和他的弟弟妹妹。应溰则把阿毛的母亲扶了起来。刚才的厮打中,那女人的嘴角撕裂留了好多血。
应溰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女人。女人眉目似是清明了几分,木木的擦着嘴角的血。
“是口哨二十二。”阮伖气愤说道。
“是。”应溰道。
“你知道?”阮伖问道。
“此城蹊跷之事颇多。要更加小心。”应溰道。
阮伖默默点了点头,就在刚才他开出了人生第一枪,此刻还有些惊魂未甫。
夜色渐沉。断桥花楼的后门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台机械姬送来了一个瘸腿的男人。那男人姓霍。人送外号“口哨二十二”。送他来的人将他抛下机械姬,便没了踪影。
男人自后门慢慢爬向二楼最东边的房间。从窗户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屋里的女人迅速将来人扶起,“你怎么来了?事办的怎么样?”
男人流了很多血,脸色苍白,“差一点就办成了……”
“是什么人打伤的你?”女人问道。
“是应溰。”男人恶狠狠道。
“你被发现了?”女人脸上满是愁云。
“并没有,他没看到我的脸。”男人躺在地上说道,“我快不行了,阿甄,你快救救我……”
“废物。”女人扭头说道,“胡司长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还有叶科长吗?你和他是相好,你去求求他。”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男人嘴角,顿时鲜血直流。
“废物。”女人冷蔑的说道。“你去乡下躲一阵吧。”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只听外面声音道:“妈妈,你睡了吗?”
“我睡了,怎么了?”女人道。
“没什么,我刚听到您这屋子里有响声,以为您还没睡。”
“没有,可能是闹猫了。我休息了,萍萍你也早点回屋睡吧。”女人道。
“好……妈妈您有事随时叫我。”萍萍虽是心中有些疑惑,还是退去了回到自己房间。
夜色已深,女人将男人匆忙包扎好,悄悄从后门送出。
关门声未落,只听对面楼上断断续续传来抑扬顿挫的戏曲念白的声音: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又念道:“直到……相思……了……无益,未防……惆怅……是……是……清狂”
那人突然狂笑不止。
女人寻着声音望了一眼那个男疯子,习以为常。
她环顾四周,轻轻扣上门,继续做她的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