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 第6章 006

“你打绳结的功夫太差，实在不像一个合格的山贼，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而且，还是前朝的史官。

“你！”宋皖这番话，像是踩了阿月的尾巴，小姑娘噔的一下便炸毛了。“你怎能趁我睡着，偷看我的藏书？”

那些藏书，可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就算是美人姐姐，也不该随意翻看。“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明明绑了好几道，你怎么解开绳子的！”

“我……”

没等宋皖辩驳，阿月就瞥见她腰间的配饰，原本愤怒的神情倏尔转变成恐惧。这美人姐姐的腰间怎么挂着官家的金印。瞧这金印的大小，像是三品往上。

再看宋皖随身携带着兵刃，出入镇子又骑着战马，不像是文官。

想到宋皖自来了这里，便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被绑架的恐惧，阿月颤着声问：

“你不是被人跟踪，你是领了命来抓我的？昨夜那群人不是尾随你的恶人，而是你带的护卫？”

宋皖有些无奈，“现下是我被你抓来了这里，我只有孤身一人，怎么你倒害怕了起来。”

宋皖这么说，阿月却像没听见一般。

宋皖也不知阿月为何如此，她试探性伸出手，不料阿月眼神一凛，一手扯住宋皖的手腕，一手抽出床边的匕首，将刀刃架在宋皖的脖子上。

“你既是朝廷的人，我就不能放你走！”

说完这话，阿月便有些后悔了。她虽自称山贼，却从未伤过人。

宋皖没有防备，就这么被阿月控制住。那匕首，还是自己从刑部带出来的。这一路情况未知，宋皖的兵刃从不敢离身，如今匕首不知何时竟被这小姑娘拿了去。

扼住自己手腕的力量很弱，宋皖只需要一抬手便能反制。可看着阿月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伤的小兔子，宋皖竟有些不忍与她动手。

见阿月似乎也下不去手，宋皖解释道：“我若真是来抓你的，大可趁你睡着了动手，何必等你醒来？”

“你不是来抓我的？”阿月眼睛转了转，宋皖说得好像没错，只是……

“可你是朝廷的人，我要是放过你，这里的人就会有危险。除非你告诉我，你来东平是为了什么？”

宋皖见阿月握着匕首稍稍松开，她才放下心来。

自己可以选择挟持了阿月闯出去，可这里看上去不像寻常的土匪窝那么简单。阿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皖思量片刻，还是说出了实话。

“东平匪患严重，我要来查清楚。”

匪患？

“那不还是来抓我的！”

阿月委屈地扔掉匕首，盘腿坐在床上。这里的人在大魏并没有白籍，又占山而居，在寻常人眼中，可不就是山贼。

“这里确实是有山贼欺凌百姓，可我们寨子从未做过这种事！”

“我知道。”

想到那店小二对阿月的态度，宋皖便猜到，即便阿月住在寨子上，也不会为难镇上的百姓。

“你莫要为了保命说这种话诓我，我不会杀你，却也不会轻易被你骗了。”

说罢，阿月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不杀宋皖，又能怎么办呢？

昨夜跟着宋皖的那些人，估计很快就会找来，到时候，只怕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更何况，自己的身份可比那些山贼值钱多了。

“架子上的书，你看过多少？”

那些书，都是当朝的**。自己的父亲正是因为不肯焚毁这些藏书，才惹了大麻烦，最终只能让亲信护着家眷躲到山里。

如今秘密被宋皖发现，若不杀她，这些书恐怕保不住。若杀了她，阿月内心实在不忍。

宋皖见阿月十分纠结，她如实说道：“只看到当朝开国皇帝如何割据一方，拥兵谋反。”

“谋反？”这么多年，阿月还是头一次从人口中听说这两个字。“哼，你们的皇帝不是说，是从前的皇帝暴虐无道，他这是民心所向。你作为他的臣子，怎能说是谋反？”

“若我说，我家祖辈与你家是旧识，棠溪姑娘，你可信我？”

“你说什么？！”阿月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宋皖仅凭几本书，便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你怎会知道我姓什么？”

棠溪这个姓，自大魏皇帝登基以后便被废除。民间有姓棠溪的，为了保命，多改为姓唐。棠溪月被阿嬷带着躲在这山里，官府无她的户籍，自不必改名换姓。

最初，宋皖也只是试探。她看到那史书，便想起了旧事。

她曾听父亲提起过，前朝有位史官，复姓棠溪。尉迟文烨登基时，想对他加以重用，可他不肯焚毁旧书。那些书，可是记录着尉迟文烨如何谋反，留着这东西，棠溪一家险些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宋皖也不知棠溪月是如何活下来的。

但此时，她敢笃定，这个小姑娘绝非恶人。

棠溪月看了眼外头，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也不知宋皖的人何时会追上来。

若他们追上来，这里的人可怎么办。

想到这，棠溪月一咬牙，对宋皖说：

“罢了罢了，是我没本事，被你看穿了身份。你这般好看，我舍不得杀你。你若想抓我去换取高官厚禄，我也认了。只是，你抓我就是了，不许牵连其他人！他们，他们都不是坏人……”

想到照顾自己长大的阿嬷，帮自己做衣裳的婶娘，教自己识字的秀才，还有给自己摘野果的豆子……

这些人原不过只是她父亲府上的下人，虽被父亲连累，却依旧把自己当成大小姐照顾。

今日是自己把人带到这，就算自己一定要被这个美人姐姐抓走，也不能连累了他们。

“还有，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也好死个明白……”

听她这么说，宋皖才重新打量着这个女孩子。此时的她穿着粉色的寝衣，长发披散开来，如同花丛中走出来的精灵。

棠溪月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出现在断头台，这倔强的样子把宋皖逗笑了。

“我叫宋皖，是当朝的刑部尚书，你的事情，我或许能帮到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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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