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 第1章 001

皇城外，百姓低着头，一个个神色匆匆，不敢过多逗留。

宋皖骑着枣红色的战马，从长街走过。见着百姓们面黄肌瘦，有的已因病灶身上生出许多流脓的疮，她只觉得胸腔里梗着什么东西。

一个老人正抱着孙儿，跪在路边。见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商贩走过，老人挪动着双膝往前走了两步：“各位老爷，行行好吧，我们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去去去，我家老爷可是相爷的表亲，弄脏了老爷的衣裳，当心你这条贱命！”

说着，商贩背后的小厮就要抬腿去踢那老人。

大魏天子年幼，宰相坐大，光是一个表亲就敢这般横行，可见宰相在朝堂上如何倾轧。

宋皖用力一拉缰绳，身下的马儿便人立而起，眨眼间，马的前腿重重落在了那恶仆的后背。

恶仆受了这一脚，当场口吐鲜血，趴在了地上。

“哎哟，救命……”

宋皖假装惊慌，轻身下马：“哎哟哟，这位老爷，我才学会骑马，不想惊了老爷家的奴才，还请老爷恕罪。”

说着，宋皖整了整衣裳，假意行礼。可明眼人都瞧见了她腰间的金印在日头底下闪闪发光。

一旁看热闹的行人原以为宋皖会被惩处，见了她腰间的金印，才惊呼：

“想不到这女公子竟是官家的人！”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周围百姓议论，那肥头大耳的富商才打量起宋皖。

她虽是男子装束，却清秀白净。宋皖腰间的金印是品阶的象征，瞧那分量，起码是正二品。

再看她腰间的佩刀，像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富商虽不了解朝堂内部的构架，却也知道眼前的女官不是好惹的。

富商身旁的另一名小厮不认得宋皖，只叫嚣道：

“官家的人又怎样！什么官能大得过宰相？朝堂之上，还不是要听我们相爷的！”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那富商使了个眼色，示意身边的人扶起那吐血倒地的恶仆，而后对宋皖说：“是我手下的人不懂事，冒犯了大人。”

说完，他便看向身边的人：“蠢货，还不快走！”

富商身边的小厮有些不解，走出去好远才探着脑袋低声问：

“老爷，我瞧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咱们背后可是相爷，她一个女流能掀起什么风浪？您怕她做什么？”

“你懂什么！朝中的女官大多是摄政长公主的人，她那金印……罢了！今日之事莫要声张，省得给相爷惹麻烦！”

…………

宋皖瞧着那几人走远，便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放在了老人的碗中，不等老人反应过来，她便轻身上马离去。

她有公务在身，耽搁不得。

至于相爷身边的人横行霸道……

宋皖回头望了眼，巷口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她知道这事定会有人向长公主汇报，便不再迟疑，继续前行。

等离了京城，日头已经下山，宋皖驾马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一路向南。

她原可以带着长公主的手谕走官道，只是一想到官道上一路少不了宰相的眼线，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走那荒无人烟的小路稳妥些。

夜里，宋皖将马匹拴在河畔，又取了披风铺在地上，席地而坐。

京城离东平镇不远，只是走山路耽搁了些时间。

这一路走来，除了蛐蛐声，少有人声。宋皖摸了摸红马的鬃毛，自言自语道：

“难不成东平镇的匪患已经猖獗到这个地步，这一路走来竟没见有人敢在夜里外出……”

想到这短短几个月，皇后被废，大批官员被革职，长公主与丞相相互倾轧。还未入朝堂之前，宋皖便听说摄政长公主尉迟霜弄权倾国，心狠手辣。可当她身处其间，才发现许多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自己得长公主提拔，由刑部侍郎一跃成为了刑部尚书，本就被人忌惮，如今又当街与丞相的爪牙发生冲突，只怕以后的路不好走。

宋皖思索着，不知何时，就着月光便睡下了。

野外过于寂静，一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在朝中经过这许久的斗争，宋皖本就精神紧张，虫鸣鸟叫落在她耳中竟像是鬼哭狼嚎。

“父亲！”

宋皖梦见一场大火，等她惊觉坐起时，天已经蒙蒙亮。

她瞧了眼远处的树林，想也不用想，长公主身边的暗卫定藏在那里。那些人，说是保护，实则监视。

若非长公主在朝堂上当场处置了原本的刑部尚书，宋皖也不至于夹在长公主与丞相之间举步维艰。

见马儿吃饱了，宋皖捧起河水洗了把脸，吃了两口随身携带的干粮，便上马继续往前走去。

等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宋皖瞧见有一樵夫挑着柴，似乎是要去东平，她赶忙跟了上去。“老人家，敢问前头可是东平镇。”

挑着柴的老人似乎没想到这里会出现这么清秀的女子，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

“小姑娘，莫要再往前去了，东平最近可不太平。”

“这里离京城又不远，怎会不太平？”

宋皖明知故问，只为了从百姓口中多打听点东平镇的具体情况。

可那樵夫似乎不愿意过多言语，只是叹了口气：

“唉，你若是有要紧事，去趟东平也就罢了，只是，千万不可再往南了……”

说完，那樵夫便摇着头走进了林子，似乎是不愿与宋皖同去东平。

宋皖骑马往前走，小路逐渐宽敞，前头的房舍也越来越多。

远远望去，前头有一块石碑，用小篆刻着“东平”二字。

这一路太平，倒不像有山贼的样子。

宋皖进了东平镇，早市还未开市，只有零散几个出来摆摊的商贩。

宋皖下马，往人多的地方去。走了没几步，叫卖声便此起彼伏。街边的红豆汤看上去十分诱人，她有些后悔在河边啃那又干又硬的饼子了。

商贩虽逐渐出摊，但出来购置物品的人却不多，他们瞧着宋皖这生面孔，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俊的闺女，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公子。”

“你这话说的，这样清秀的姑娘，一看就不是咱们镇上的！她这般气派，倒像是京城来的。”

“唉，可惜了，可惜了。可别再往南走了……”

……

宋皖当初中的是武举，大魏的武举不仅要求应试者文武双全，还得耳聪目明。宋皖靠着听声辨位、蒙眼射箭，在听力考核中拔得头筹。

如今，街边百姓说的，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为何都不让她往南，莫非匪患不是出在东平，而是南边的村落？

三年了，我想开了（不是）

这篇文和完结旧文《挟天子以令皇后》是同一个背景下的，只是主角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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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