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棵榆 第1章 引子

四棵榆，是个地方。

我们的老祖宗逃荒到此，看见了四棵榆树，青黄不接的时节，会有榆钱、榆叶，荒年成，还可以剥剥榆树皮，周围都是盐碱地，还有不少没有开垦，一家人就住了下来，有了这个村，后来有了后来者问，这叫什么地方，只道是四棵榆。

四棵榆是我们祖宗安定下来的地方。

四棵榆，是我们回不去的地方。

我们在这儿出生，念只有大班的幼儿园，念五年小学，然后到镇上念初中，再去隔壁镇上或者县里念高中，最后再考到南京念大学。大学时候谈个恋爱，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之后结婚生孩子，然后就是“国家人口”“城里人”，那就是洗干净了腿脚上的泥水，穿上了锃亮的皮鞋，跳出了“农门”。

而，糊涂的我们，

初三，都不知道，初中后面还有高中，高中后面还有大学；

大学的时候，都不知道，啥叫谈恋爱；

毕业的时候，更不知道，什么叫单位，什么叫公司；

上班了之后，更加没想过也不敢想，什么时候买房；

后来，我们在都跟着别人后面，花了更多的代价，达成了一个算及格的目标，还房贷、交补课费、炒股票……

南面的那条河，浑过，清过，臭过，香过，热闹过，冷清过，还是那条河。现在，春天，甜甜的茅针肯定还有，不见了趴在河岸上的小孩儿；夏天，早已清澈了多年的河水里面也没再泡着喧哗；秋天高高的芦苇都不再有人抢着收割；冬天，甚至看不到是不是有结冰。没人注意它了。

同样被无视的，还有那四棵榆树。我们起码有二十年没见过榆钱饭了。村里偶尔出现的几个孩子，既不知道树的名字，也不会知道还有榆钱这种食物。其实，连个爬树的念头都不会在这几个零星的孩子心里出现。

那年，高三，乱糟糟的我们，清瘦的老师，淡淡的开腔，“83年我高考的时候，父母告诉我，考上大学与没有考上大学的区别，就是，穿皮鞋和穿草鞋的区别！”时过境迁，慢慢的，现实让我们慢慢的迷茫，我们曾经那么憧憬的“皮鞋”似乎从来没有到来。

半夜醒来，深感不知深处的冰寒，突然一阵的战栗，心慌，脑空，发不出声音，悲凉击垮的无助肉身，无力而颤抖的双手想抓住什么，挣扎，放弃挣扎，安然的躺下，心脏慢慢的平息下来，第四、第五肋之间似乎也放松开来，不再抽筋般的疼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活着，真好。

什么是今天？什么是明天？

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

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

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生活？

什么是不知道？什么是不想知道？

钱是不是一切的最终答案？

确定的，只有一个，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但，这就是我们现在活着的方式。任何一件小事都是压垮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

爬起来，坐起来，站起来，是一个煎熬的过程。

走出去，上阳台，有的人看到的事城市无边的霓虹，有的人看到的是和煦温软的阳光，有的人看到的是坚硬的水泥地。

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而我们除了经历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