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第几次挂掉了电话,江姜舒索性将手机给关机了。
身子半靠在湖边的栏杆处,风渐渐大了起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如今吹来的阵阵狂风让她身子忍不住打了个颤,双手缩成一团。
脸庞两侧的刘海被吹散,在圆润饱满的额前胡乱飞扬又落在额头上。
一件暖和的外套披在身上,偏头望去,是被挂掉了电话的顾煜。
是浅青色的外套。
是自己的外套。
没问他如何得到自己的外套,也没问他为何知道自己在这里,更没有询问他是不是跟踪自己。
江姜舒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看着渐起波澜的湖边。
“外套是你落在我车上的,我去听了今天的课程,没有见你上去演讲,想着你努力了好久的论文,查遍了资料的论文,就想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委屈的事情嘛?”
顾煜语气温柔,如流水缓缓的说完了这些话,细润无声的流淌进了江姜舒心中。
豆打的泪珠也从她眼眶中掉落,划过了脸颊。
泪水很咸,他的安慰有些甜。
伸手进口袋,掏出来二十块钱,她记得的,那日是塞了二十块钱放进衣服口袋里面的。
转身,面对着顾煜,她将二十块钱塞进了顾煜手中,他的手很温暖,而自己的手却很冰凉,只那一瞬间,她便收回了手,微微仰头抬起下巴,“二十块钱,借一下你的肩膀。”
他微微倾身,点头。
江姜舒身高只到他脖颈,此时,踩上他的脚背,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止不住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服。
顾煜左手轻揽着她的腰身。
哭声又带着抽泣,大概过了五分钟,挣脱着他的拥抱,她抬眼望去,泪眼朦胧,想着他还在追着人,哽咽着解释,“顾煜,我只是借用一下你的肩膀,没有别的意思。”
顾煜拿出纸巾,伸手想帮她擦拭,却在快要触碰她脸颊时,纸巾被她夺了过去,眼见她往后退了一步,顾煜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向前一步。
江姜舒捏着纸巾,胡乱擦拭着眼睛。
视线捕捉到旁边有椅子,顾煜看着她稳住了情绪,伸手拉过她手腕,但不到一秒,江姜舒便挣脱了他的手,语气有些厉气,“顾煜,男女授受不亲。”
他扬起嘴角笑了出来,轻柔细语重复了一遍,“男女授受不亲?”
“我刚才付了钱的。”
挺直身子,他温声说道,“姜舒,那边有个凳子,我们去坐一下吧!”
暖黄色的灯光,一张蓝色的长椅,路人从前面走过。
江姜舒捏着顾煜给的纸巾,擦着脸上余下的泪水。
“顾煜。”
“嗯?”
“我是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些?”
“姜舒,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受了什么委屈呢?”
“我,没有参加课程的演讲。”
“我知道。”
“我的论文,不确定,是不是被别人抄袭了。”
“是吕医师?”
江姜舒偏头,眼中露出惊讶。
“你忘记了,你在客厅写论文的时候,我还在一旁观赏过。”
“可PPT的显示里,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核心部分,最重要的部分,所有论证的目标都指向你们相同的核心部分不是吗?”
江姜舒垂眸。
顾煜继续说道,“你研究生毕业,算起来工作了也有半年了,对嘛?”
“对。”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不是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这件事你本来就没有错,姜舒,我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顾煜视线落在她身上,炙热的眼神快要将她看透,他很想将她再次拥入怀中,可是没有了适合的理由,没有了适合的身份。
江姜舒安静了些许,落叶被风吹散,掉落在她摊开的手心里,她握紧了这落叶。
“我大三实习时,和陈默桉去了一所科技公司实习,那时候熬了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后一月设计出来的软件,最后的成果也是于我们无关,到头来,倒是背了不少黑锅。”
“所以,你们就开了一个公司。”
“嗯,也是我运气好,和一个富二代做了兄弟,创业不至于太过艰难。”
江姜舒仰着脖颈靠在椅背上笑了,胸腔小幅度震荡,她微微抖着肩膀,“就这样吧,吕静,这笔账,我记下了。”
职场的第一个坎,她被绊倒了。
但又如何,她会自己爬起来,还顺道给自己看病。
更何况,这是第二次了,她不会如之前般,就像个蜗牛,只会缩进壳里面,待在舒适的圈子里,抚平伤疤。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嘛?”顾煜偏头询问,刚才在江边夜色太过于昏暗,路灯又远,没有仔细看,如今,在灯光下,她才注意到江姜舒脖颈上的红紫色痕迹。
她,没有男朋友,不是草莓印。
“暂时不需要,你又不是我们医院领导,还能开除她?”她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我还没有问你呢,你为什么可以去听我们的课程。”
“我的一位大学同学,是你们其中一名老师的妻子,在路上碰见她的车子坏了,顺便送她去现场,所以,我走了个后门,有幸能听到很有意义的一节课。”
“哦”,原来是这样呀。”怪不得,他能找到自己。手肘上忽而传来的疼痛,江江舒右手急忙拍在左手上,“啪。”一声,吸引了顾煜的注意。
“有蚊子。”江姜舒紧皱眉头,白哲的肤色立刻有一道红色的印子,拍得太过用力了。
“那我们回去吧!”
夜晚风很大,吹着冷冽的北方,江姜舒的车子停在了停车场,她坐着顾煜的车子回去。
“我还想问你呢,是家里面也有蚊子嘛?”
这个问题问得很是奇怪,江姜舒想了一会,“没有呀。”
“那你脖颈上的痕迹怎么回事?被蚊子咬了嘛?”
江姜舒将面前的镜子给拉了下来,脖颈接近锁骨处,确实有痕迹,紫红色,如今是消散了一些,她本来是拿着粉底给盖住的,看来是刚才擦眼泪的时候给蹭掉了,将镜子给拉了回去。
江姜舒扭过脸不看那罪魁祸首,也确定了一点,那就是他喝酒,确实会断片。咬牙切齿,她语气平和,“是被咬的,可能被虫子咬了吧。”
想到昨晚上的那条消息,江姜舒启唇,“顾煜,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我们就解除合约吧。”
“我记得。”
“还有,你若是追女孩的话,就该一心一意的追,不要追着女孩,还去招惹另一个,你又不是做实验,弄什么对照组呢!”
不知江姜舒为何说这些奇怪的话语,顾煜一脸疑惑,浅浅的笑意溢出,“我知道,我若是追女孩,只追喜欢的,我又不养鱼,没有那么饲料投喂。”这点陈默桉老在自己面前说起,说他那些圈子里,很多有钱人有好几个女朋友。
回家时,顾煜正想询问江姜舒吃什么晚餐。
“我晚上饿了会出来煮夜宵的。”留下这一句话,她便回房间了。
顾煜想着还是去厨房煮了几道菜,却在煮菜间隙,陈默桉信息又发了过来。
陈默桉:[哥们被女朋友骂了,心情不好,出来喝酒。]
顾煜看着信息,自然而然落在了上面一条,昨晚上发来的信息。
他伸手关上水龙头,结合零零散散的信息,脑海中各种线索在这一刻如拼图般贴合,汇成了完整的真相。
他拍了拍脑袋,手撑在台上。
真是傻子。
还被蚊子咬了?
自己怎么不被蚊子咬死。
江姜舒从卫生间出来,刚刚被吹干的头发自然而然披散在肩背。
门外,传来了三重一轻的敲门声。
镜子里,一身长袖长裤的睡衣套装,她去将门口打开,“什么事?”
“晚上吃夜宵怕你睡不着,现在饭菜都煮好了,一起出来吃点。”
“不用了,我晚上会煮面吃的。”
他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语气谦卑,“姜舒,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嘛?”
“解释什么?”
“昨晚上的事情,比如那个吻?”
“顾煜,你到底喝没喝断片?”
刚才是确定的猜测,但现在是肯定的确定,“喝断片了,但我推理出来,姜舒,你可能误会我了。”
江姜舒未动。
“陈默桉不知道我们结婚的事情,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如何追心爱的女孩子,便向他拜了师,昨晚上他拿了我的手机打电话给你,所以,才出现了这条信息。姜舒,你还不明白嘛?”
明白了,江姜舒确实明白了,他想追的女孩子是自己,从上次起始,他说的从来就不是别人,始终是自己。
将他推出去,江姜舒跟着出来也顺带将门给带上,“我知道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们吃饭吧!”
顾煜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事,确实要急一些,上次的暗示,便是如此,但急的过程要让她感到自己满满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