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华年 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日一早，姜寸华刚用完早饭，王寡妇家的就带着两个孩子来敲门了。

手里拎着一罐子刚挤出来的羊奶。

姜寸华请她们进来，王寡妇见到还没有收拾好的桌子，不好意思道：“东家还未吃完早饭呢？我们来早了。”她是在家等了一会，想着已经过了早饭的点了才带着孩子来的，谁知道姜寸华用早饭用的这样晚，想着等明日要来的更晚一些，毕竟在人家吃饭的时候上门不大好。

姜寸华忙道：“已经吃完了，还没来的及收拾桌子呢，见笑了，见笑了，呵呵。”

王寡妇家的也忙道：“是我们来早了......”

姜寸华：“不不，是我晚了......”

王寡妇：“是我们早了......”

“东家，碗筷要收拾去灶上吗？”在姜寸华和王寡妇瞎客气的时候，王小菊和王二哥姐弟两个已经收拾好桌子碗筷，要拿去刷洗去了。

姜寸华脸上臊的慌，忙道：“拿去井边洗，我来，我来......”

王小菊躲了一下，羞赧道：“井是在后院吗？我这就去。”

话未说完，人已经跑了，王二哥紧跟在姐姐身后。

姜寸华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寡妇见状笑道：“让他们去做，我带他们俩来就是帮忙的。”

姜寸华：“那多不好意思，您......”

王寡妇笑道：“论辈分，我们家的是王乡贤的侄孙，你以后叫我一声王嫂子吧。”

姜寸华立即改口道：“王嫂子。”

王嫂子把羊奶罐子放在桌子上，姜寸华打开看了下，道：“等会我就去煮了，咱们都尝尝放了香料煮出来的羊奶好不好喝。”

王嫂子：“那感情好。”

她看了眼姜寸华家有些大的不像话的客厅，问道：“要洗的衣裳在哪里？我带了一些皂角粉来，不知道够不够用。”

姜寸华带着王嫂子去她堆放要洗衣裳帐子的杂物间，道：“要洗的很多，我这里有几袋子的皂角，应该够用了。”

王嫂子先是看了那好几麻袋的皂角，又看着堆的跟个小山似的布料，惊讶道：“有这么多？”怪不得要备这么多的皂角，姜寸华怕不是将家里所有布料做的都给洗了？

姜寸华点头，叹道：“是啊，原本不需要洗这么多的，但上个月不是下了场雨吗，屋顶漏水，都给浇了，等天晴之后拿出来晾晒干了，却留下骨子怪味，只能全洗了。”

其实是之前姜小姑娘被赵氏说的要她娘家侄子入赘的话给吓的够呛，整日担惊受怕的自己吓自己，哪里还想着收拾家里。等姜寸华来了之后，干脆将好的坏的所有的是布料的东西都给揭了，看看能用的就洗干净继续用，不能用的，干脆就扔了。

王嫂子翻了翻布料堆，点头道：“被雨水，淋过的衣裳被褥是要洗过，再在日头底下好好晒一天才能穿用的，不然人容易生病，这是老话传下来的经验，你没继续穿这些衣裳是对的。”

姜寸华煞有介事的受教点头：“原来如此，我记下了。”

王嫂子笑道：“这么多，一天可洗不完。”

姜寸华也笑道：“反正我也不急着用，嫂子看着洗，能洗几天就洗几天。”

王嫂子道：“那也不能尽往后拖，眼看着麦子就要黄了，到时候都要去地里割麦子，还哪里有功夫洗衣裳呢？你放心，三五天的我就给你洗出来。我看看你家里有什么样的盆，要是不够，我去把我们家的洗衣盆拿来用。”

姜寸华道：“洗衣盆在这边棚子里，我买了好几个最大号的木盆，应该够用了吧？”

来到正屋对面靠墙根搭建的草棚子里，里面赫然摆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木桶木盆，王嫂子失笑道：“怎么这么多，都够摆摊了。”

姜寸华嘿嘿笑道：“我看的时候，觉着都能用得到，就都买下来了。”这是姜寸华带来的逛街癖好，在街上的时候看着什么都想买，结果买回家就发现，不仅有很多都是没用的东西，还有好多功能都一样，买重了。

但看着喜欢，至少买的时候是很快乐的。

王嫂子选了两个中号的木盆，两人一人一个拎着向后院去，王嫂子道：“大盆装上水之后死沉，咱们用不了，用小点的就成。”

姜寸华：“都听嫂子的。我这里真不急着用，三五天洗完太累了，嫂子慢慢洗，等割完麦子再来继续洗也是一样的。”这是姜寸华对之前王嫂子说的要三五天就给姜寸华洗完所有的衣裳被褥帐子的劝说。

王嫂子刚想说能洗完，就见姜寸华惊呼着拖着木盆在地上向前小跑，嘴里说着：“哎，我种的小葱，可别给拔了。”

王嫂子顺着姜寸华去的方向一看，原来是王小菊和王二哥姐弟两个洗完了碗筷，正一个拿着锄头除草一个蹲在一小块葱地里间苗呢。

间苗的是王小菊。

王小菊见姜寸华一脸着急的向她跑过来，跑近了，还一脸心痛的看着她手上刚拔出来的小葱，慌了一瞬，忙将手里的小葱扔下，局促不安的站起身来，不敢动弹。

姜寸华见她吓着王小菊了，就故作无所谓道：“没事儿，这些也不多，够炒盘子鸡蛋了哈哈。”

王二哥拎着小锄头过来，他已经锄了一会野草了，脸蛋红扑扑的，他对姜寸华道：“东家，你这葱种的太密了，得间一间苗，要不然长不好的。你看，这样稀疏着长，葱才能长的壮，长的高。”

姜寸华狐疑：“是吗？”

王嫂子已经走近了，笑道：“是种的有些密了，不过，每天拔两颗做菜吃就当是间苗了，不用特意拔的。”

姜寸华咳声道：“要是二哥不说，我还不知道呢，多亏小菊替我想着了，是我不懂这些田间地头的学问，小菊，你以后可要多教教我呢。”

王小菊见姜寸华不仅不生她的气，还夸她有学问，心里的惧意也就消散了，点头道：“东家问我，我就跟东家说。”

姜寸华摆摆手，笑道：“你也别东家东家的叫我了，我比你大，你就叫我姐姐吧。”

“姐姐。”王小菊从善如流。

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的王嫂子见状也就摇了摇头不说什么了，这东家看着是快二十了，行事上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让孩子们叫姐姐就叫吧。

王嫂子将井边喜好的碗筷拿去灶间，又从杂物间取了衣裳来洗，姜寸华则是蹲在她开辟出来的歪七扭八的小葱地里跟王小菊学着间苗。

小葱地不大，一会子就间完了，她见王二哥挥着小锄头在刨她家后墙根的野草，就道：“二哥，墙根的草不碍事，不用管它。”

王二哥道：“那可不行。野草劲儿大，你不管它，时间长了，它能将墙根给撅喽。”

啥意思？

姜寸华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王二哥的意思是说墙根上长野草，时间长了，野草根会将墙的根基给钻的千疮百孔，然后将墙给腐蚀了，若是任由这些野草生长，恐怕这墙的寿命很快就要到头了。

原本姜寸华还觉着墙根上长草还怪有田园气氛的，现在想来，是她不知人间疾苦了。如今的墙都是夯土而成的，不是水泥砌成的，不怕花草钻营腐蚀。

姜寸华来到墙根边上蹲下拔草，叹道：“好吧，这些草的确留不得了。”

手上用力，一棵茁壮的草根带着大团的泥土疙瘩被拔了出来，露出土坑里扭曲爬动的大团蚯蚓。

姜寸华恶心的“咦”了一声，然后用草茎将蚯蚓挑出来暴露在日光下，嘴里“咕咕咕”的叫着，两只老母鸡被唤来，将这一团蚯蚓给啄食了。

王二哥看看这两只老母鸡，又看看不远处的鸡窝，跟姜寸华闲聊道：“我刚才看见了，你们家的母鸡抱窝了？”

姜寸华：“是啊，我每天都要留一两个新鸡蛋在窝里呢，现在得有二十只了吧？要是孵化的好，到时候我送你几只小鸡崽子。”她以为王二哥是跟她打听要孵化之后的小鸡崽子。

王二哥却是摇头道：“太多了。”

姜寸华不明所以：“什么太多了？”

王二哥大大叹了口气，他觉着这个东家能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怎么什么都不懂的？他说的更仔细一些，道：“一只老母鸡，一次抱窝十来只就够了，再多了，老母鸡就不爱抱了，出的鸡苗也不好。”

“啥？还有这种说法？”姜寸华大惊。

王二哥认真的点头，道：“反正我们家，还有别人家，我就没见过一窝抱二十只鸡蛋的。”

姜寸华看着不远处的鸡窝发愁：“这可怎么办？我家的老母鸡就爱在那只窝里下蛋。”

王二哥看了眼北面墙跟处长的尤其茂密的草丛，道：“你家这鸡窝都破了，你该垒个新的鸡窝了。”

姜寸华：“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呢，这不还没请人来垒吗？”

王二哥看了她一眼，重重的咳了一声。

姜寸华担心问道：“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我去给你拿茶壶来。”说着就要起身。

王二哥：......

他睁着不大的眼睛看着姜寸华，眼神说不出的幽怨。

姜寸华：“......呃，怎么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王小菊笑出声来，姜寸华恍然大悟，又重新蹲下去，大大惊讶的看着王二哥，问道：“你会垒鸡窝？”

王二哥哼声道：“垒个鸡窝有什么难的？我们家的鸡圈和羊圈都是我垒的，你要是有砖头，我还能给你砌个更好的。”

姜寸华忙道：“有，有的，我家有砖头，就在灶间那边墙根底下。”

王二哥站起身，昂着小脸对姜寸华点头道：“有就好，你带我去看看，那些砖头能不能用？若是不能用，用草活着泥垒一个也成，反正是给鸡住，又不是人住......”

一时间，王二哥化身为小小包工头，看完砖头，又去看了现有的鸡窝，然后征求姜寸华意见选址，挖坑刨土，打水和泥，忙的不亦乐乎。

姜寸华挥着钁头刨坑，一钁头下去，差点刨着自己的脚。她又拿着水瓢舀水，结果一瓢子下去水呲了个洞，从小土包里流了出去，她忙拿铁锨去铲土堵沟，结果差点捣着身后的小菊。

王二哥大大叹息道：“东家，不如你去歇歇脚？这里有我跟姐姐就行了。”

姜寸华也发现了，她明明手脚都好好的，但干活的时候，手就不是手，脚就不是脚，不听她使唤了。

纯纯添乱。

姜寸华讪讪放下铁锨，道：“那什么，你们忙，我去给你们煮羊奶喝吧？”

王二哥：“好啊好啊。”他十分期待姜寸华煮出来的羊奶是什么味儿呢。

姜寸华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又问道：“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这回王二哥没说什么。

姜寸华去看王小菊，王小菊道：“我们不用吃饭的。”

“不吃饭怎么行？”姜寸华话脱口而出，说完似是明白什么，她看了眼井边卖力洗衣裳的王嫂子，对两个孩子轻快道：“不着急，你们慢着忙，我去灶间烧饭，等会一起吃饭啊。”

说罢，不再看两个孩子，跟王嫂子打了一声招呼就去了前院。

先去杂物间翻找出一个已经很旧了的大铜壶，洗刷干净了，将之坐在泥炉子上，倒上王嫂子带来的羊奶，放入几粒花椒，一小把茶叶，一小撮胡椒粉，慢火熬煮。

煮羊奶需要不停的搅拌，防止糊锅，她吆喝了一嗓子，将小菊叫来给她看着炉子煮，自己则是来到厨房，舀了两瓢子面粉，放上两勺红糖，倒上水和面，揉成面团，然后放在木盆里醒发。

没有酵母，只能加点糖，看看能醒发成什么样吧。

如果醒发的好了，就蒸馒头，若是醒发的不好，就烙面饼子。

今天家里有客人，按说做菜要有肉的，但姜寸华现在肠胃弱，不适宜吃肉，又是夏天，所以，姜家的锅灶已经很长时间没做肉了。

没有肉，那就炒鸡蛋吧。

因为姜寸华伙食提供的够好，家里的母鸡十分给力，一天能捡三四个蛋，如果走运的话，能捡到五六个，所以，姜寸华已经存了十多个鸡蛋了。

十多个鸡蛋，够炒一大盘了。

羊奶煮沸了，姜寸华吹着气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对小菊道：“放点糖更好喝，灶间台子上有红糖罐子，小菊你去拿来。”

姜寸华垫着抹布将铜壶提下来，小菊已经拿来红糖罐子，姜寸华豪迈的倒了半罐子下去。

小菊惊呼：“倒多了，倒多了。”

姜寸华一面搅着奶茶一面笑道：“这么一大壶奶茶呢，那些糖不多。”

小菊肉疼的捧着红糖罐子不说话。

姜寸华安慰她道：“红糖本来就不多了，等下回去镇上我再买些回来就是了。”

小菊叹气道：“也是，姐姐你不缺糖吃的。”

姜寸华：“......”

铜壶是带嘴的，姜寸华等铜壶里的羊奶沉淀一会，从壶嘴里倒了一小碗奶茶给小菊，道：“你尝尝，好不好喝？小心点烫。”

小菊狐疑的尝了一口，眼睛瞪的老大，惊讶问道：“这是羊奶吗？”

姜寸华笑眯眯：“怎么不是？你不是看着它煮的？”

小菊结结巴巴：“是，我是看着它煮的，但是，但是......”

“但是没有半点羊奶的腥臊味是吧？”姜寸华给她补上她未说完的话。

小菊大大点头，又道：“不枉东家又是放茶叶又是放香料，还放了这么多红糖，果然好喝。我...我能拿去给我娘尝尝吗？”

姜寸华失笑：“当然能，这么多，我一个人可喝不完。走，你拿上碗，咱们去给你娘和弟弟送奶茶喝去。”

小菊脸上笑开了花，头一回大声的应和姜寸华：“是，姐姐。”

姜寸华提着铜壶小菊捧着瓷碗来到后院，姜寸华招呼一身泥巴的王二哥来井边：“二哥，别忙了，来这里洗洗喝奶茶了。”

王二哥“蹬蹬蹬”跑过来，问道：“什么奶茶？是羊奶吗？”

姜寸华：“是用羊奶煮的。”

王嫂子甩甩手上的水，用水瓢舀着水给儿子洗手，笑道：“你们小孩子喝吧，我不喝。”

姜寸华不依：“那可不行，都得喝，谁都不能少。小菊，端去给你娘。”姜寸华给小菊手里的空碗倒上奶茶，让她去给王嫂子喝。

小菊答应一声，端着碗到王嫂子嘴边，撒娇道：“娘，快喝，可好喝了。”

“哎哎，你这孩子，慢点，怼我鼻子上了......”王嫂子忙接过女儿手里的碗嗔道。

姜寸华三个都笑了起来。

王嫂子看看手里跟她拿来的羊奶一样又不一样的奶茶，也很好奇喝着得是什么滋味，心道，就当长见识了，道：“那、我可喝了？”

姜寸华给已经洗好手的王二哥倒了一碗，催促道：“快喝快喝，我这里还有呢。”

王嫂子尝了一口，道：“天老爷，你这是往里面放了多少糖？”

小菊颇有告状意味的道：“有半罐子呢，可把我心疼坏了。”

王嫂子看看姜寸华，再看看手里的奶茶，叹道：“怨不得好喝，半罐子糖呢，唉，东家也忒舍得了。”

姜寸华是真没觉着那点子糖有多少，自己捧着碗喝了一口，觉着只是清甜，并没有甜的腻味的程度，她嚼巴着微苦的茶叶，道：“我又不缺这点子糖，没事，你们尽管喝。”

王嫂子和小菊捧着碗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这话，王二哥却是沉默着将一碗奶茶喝完。

姜寸华奇怪：“二哥，不好喝吗？”

王二哥放下碗，抹了抹嘴，咧开嘴开朗笑道：“好喝，我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羊奶。东家，我去干活了，天黑之前一定能砌完鸡窝。”说完，就又去干活去了。

姜寸华在他身后叮嘱：“你悠着点，我真不着急使。”

王二哥挥挥手：“知道啦。”

姜寸华嘱咐王嫂子：“我让小菊去给我烧火，嫂子看着二哥点，他还小呢，别干太多重活。”

王嫂子笑道：“我有数的，你去忙吧。”

姜寸华看看一个人忙活的小小背影，心道，你就是不干活，跟着你娘来我这里吃喝我也不会赶你的。但看着他那样努力的样子，她就知道，这话她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