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叛党不就在城外五里,洱东山。他们在城里不受待见,都在那里筑窝。”
钟离瑞问道:“不是听说叛党凶猛无比么?怎么会甘愿在山上守着?”
那小二道:“怎会甘愿,还不是我们赵寨、老板弟兄众多,打的那贼人不敢下来。”
钟离瑞道:“如此也好,我们便不必过多费心了。”
小二道:“当然,您几位就在这城里待上几日,看看这城中美景也好。”
钟离瑞道:“那谢谢小兄弟,我们几个原先也就如此想。”
小二道:“那您多吃点,之后好上路,毕竟洱城还是有很多去处的。”
钟离瑞道:“好,多谢小二哥。”
门一关上,钟离瑞即刻换上了满面愁容,这洱城着实古怪,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意欲何为?所有的布置虽然喜庆,但不知为何总感觉寒气森森,城中的百姓固然热络,但不知为何都对他有所忌惮,还有那位巡抚,虽说身体欠佳的确可以不来接见,但绝不是一个朝廷派出的官员该有的态度。还有这客栈所有人的态度,如此种种,绝不正常!
钟离瑞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瞧向窗外,这天上月明星稀,窗外又安静得可怕,几声老鸹的嘶哑尖啸者飞过天际的时候,便有一股凉意用上心头。索性睡不着,他干脆起身下床,距离更近地看着满天星月。
或许是最近在外久了,夜半之时望望星空,即便什么也不想也觉得心旷神怡了不少。也不知叔叔怎么样,他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他这般的心思,若是被他知道恐怕难免冷嘲热讽。
望月思君不见君,空余妄念留心门。
扣扣扣——
扣扣扣——
似乎谁在叩门,钟离瑞没有说话,只听外面的小二呵呵笑了两声道“客官,您在么?夜里凉,请您千万关好门窗。”
钟离瑞应了声,就听那小二的声音又在隔壁响起,看来是一间一间在敲,钟离瑞暗自思忖道,为何要在晚上挨个敲门呢?真的越发古怪。
他刚要将窗子关紧,就听到墙外一阵卡拉卡拉的声音不断地响起,似乎是什么在地上拖行,正要再看,忽然一阵风起,将那窗子关了个严实。好邪气的风!
钟离瑞倚在窗边,听着那怪声响个不停,他再无法入睡。这城里的一切都太不同寻常,他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了。
隔日,钟离瑞还未下楼,就听到有人大声的说些什么,似乎是在斥责,等走带拐角,才看到赵财在训斥那店小二。一见他过来,即刻在脸上堆满笑意迎了上来,“哟!小将军起了,昨日睡得可好,我听说这小二昨日半夜突然挨个敲门,好多人都来跟我反映,我教训教训他!”他剜了那小二一眼,见他低下头又对钟离瑞道:“小将军没被吓到吧?”
“无事。”钟离瑞道“这间客栈也是赵老板的么?”
赵财笑眯眯道“哦,是,就是到处做买卖,不然钱从哪来?”他这回答原本没有错处,一个本地的富户房钱屋产多些的确没有问题,但钟离瑞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钟离瑞道:“那祝赵老板财源广进,可否劳烦找老板一件事。”
“小将军有事直说便可,赵某虽不才,但是对于小将军的事情肯定义不容辞。”
钟离瑞道:“那好,可否劳烦赵老板带我寻找那些叛党。”
赵财一脸和善,道“自然可以。我这就让人带您去。”这赵财从来时起就对他礼遇有加,这个时候更是一口答应。
钟离瑞没有多说话,只是向他道了谢“那多谢赵老板。”
城外五里也不过三日脚程,这个带路人似乎对这山路格外熟悉,没怎么跋山涉水就已经到了洱东山。天气已然入夏,山间一片翠色,间或几声鸟鸣,心情也无端轻快了些许这山林的确是个好去处,若他是那叛党定然也要来这里筑窝。
钟离瑞深吸一口气,跟那带路人问道“我们还有几时能到?”
那人道:“今日午时,必能到达。”
钟离瑞点头“也好,我们赶紧走吧,也早些将他们铲除。”
那人却笑笑道“小将军,不用那么急的,叛党一时半会儿也跑不掉的。”
钟离瑞也回以微笑“也是。”
这一路上那位带路人都没有说话,但在这山道上却不停地向钟离瑞讲些本地的传闻,他说,十几年前,大兴也派了位官员来到这里,最后却不知所踪了。
他还说,这座山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树木繁茂,可能一时走不出去,弯弯绕绕的,要人带着才好。
他又说,深山灌木中有一处天坑,时常有人走错了路,以为只是寻常灌木,结果一脚踏上去,便再也没有上来。
钟离瑞安静听他讲着,终于,那人站住了脚步,眼前依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但是在前方百步之似乎有几间毛糙堆就的房间,他说:“小将军,叛党就在前方了,你跟我去就是。”
钟离瑞疑惑道“我们贸然前去不会打草惊蛇么?”
那人答“不会。”
钟离瑞也不再问,跟着他进了林子,一队人马朝着几个茅草小屋行去,浩浩荡荡,但是茅草屋里安安静静,甚至没有一丝响动,钟离瑞等人跟着那人进了茅草屋,翻来覆去也只看到几个人在地上躺着,似乎已经死了。钟离瑞于是问道:“叛党在何处?”
“就在那!”那人指了一个方向,只见一个拿着大刀的人出现在茅屋后,见到他们就吓得缩了回去,边跑边尖叫着“妈呀!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为什么是躲起来……钟离瑞很是疑惑,但还是追了上去,那人拿刀的手法也不像是练过武,更像是拿在手里防身,这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越追,那人越往后退,直到被地上某个石头绊住脚摔在地上,把那刀也摔在钟离瑞的脚下,那人见势不妙,在地上匍匐着不断后退,眼睛里满是恐惧。
钟离瑞上前将那把刀捡起,向那人靠近,对方见势不妙,双手合十向他祈求“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求求你,放了我们吧……”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出了妥协再无可寰转的余地。
“大爷,求您啦,我们也不过几个老弱病残,求您放过我们吧,求求了,求求了,我给您磕头……”他的脑袋在地上嗑的砰砰响,似乎是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才不断地重复着,祈求着……
钟离瑞还未说话,那引路人却突然走上前来,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这是捉拿叛党的将军,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那人听到此处突然也不再求饶,神情鄙夷“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狗官!搞得这洱城民不聊生,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都来迫害我们这些穷人……啊”他还未说完,就喷出一口血来,竟是被刚才那把大刀给刺中了,而那把刀就在钟离瑞的手中!
而这刀明显不是他动的,而是那位引路人!钟离瑞有些微怒,转身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对他的责问明显并不在意,而是依旧奉承道“小将军,您果真是杀伐果决,在下佩服,这叛党就当如此处死才能叫人心生快意!”
钟离瑞有些不可置信,但见那人继续道:“小将军,这叛党可不止这一个,您再往那山洞里瞧瞧,那些叛党可都很穷凶极恶的。”
钟离瑞不再言语,每往前行进一步,他都觉得是一种煎熬,这里的情况太过诡异,刚才那个人根本不像是会烧杀掳掠的强盗,反倒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贫民,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但是在他看到那一双双怒视着他又恐惧无比的眼睛时,他不知道该怎样了。
先前来西南,不过是与多位将军一起,将那些流寇收押。而现在,这些所谓的“叛党”一个个破衣烂衫,不说一件趁手的兵器,就是连拿起木棍那么简单的动作似乎都难以完成。
这洞中约莫百来人,全都挤在有寸方的山洞中。他们有的吊着一口气躺在地上,有的拿着破碗惯着汤药,有的被关在栅栏后面,这里的地面上没有基础干净的下脚之处,整个山洞中也到处弥漫着腥臭混杂的气味,但是所有人似乎都视而不见,所有的人的眼睛里除了恐惧就只剩下了混沌,就连小小的孩子也全然不见灵气。
见到来人,洞中人缩成一团,他们眼神空洞,连求救似乎也不会,好像只有抱团才能有一丝温暖。
钟离瑞往前走了一步。
那些人往后瑟缩了一步。
钟离瑞伸出手去,却见几人都抱着头,低低地委下身子。
洞中的呼吸都紧促起来。
钟离瑞再一次前行,朝身后人挥挥手,却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猛地朝他撞来,他的口中含糊不清的说这些什么,但是从那声音的尖利,语调的激愤也能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钟离瑞想要将她扶起来,却没想砰的一声,那女人跌倒在地,将地上的土都带起几层,紧接着,那引路人接着道:“你知不知道你再在跟谁讲话?想死么?”竟是狠厉非常
女人身体抖动着,又癫狂笑了几声,嘴里又不停骂着什么,竟是再一次撞了过来,钟离瑞原本想拦下她,可还才刚伸出手,那女人竟是被一把刀给生生刺穿,钟离瑞回头,竟又是那个引路人,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刀,而那把刀明明出自旁边大兴军的刀鞘之中。
洞里发出一阵尖叫惊呼,随即被那人一声大吼压了回去,只剩下微微呜咽还有不断紧促的呼吸声,山洞狭小,却也将这声音放大不少,钟离瑞心中不觉微痛,他转头问那引路人:“他们就是叛党?”
“是啊,小将军,这叛党都在这里了,他们整日不老实,关在这里也省得浪费粮食!”
“你没想过朝廷知道了会怎样么?”钟离瑞压低声音道
那引路人听了这话倒是一阵狂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玩笑,“小将军,你可是已经杀死两个叛党了,再把这些都杀死,您就可以回去领功了,到时候哪来的什么叛党?”